第14章 故旧的矛盾
丧乐再度响起，队伍又动了起来。
先前抬棺的年轻脚夫却被换了下去，又来了个不相熟的。
林万福也好像知道了什么，吩咐完一切，只向着边上简洁行了一礼，
也不言语，稳稳跟在队伍后头。
这队伍走到田里，把棺材埋进早就挖出来的坑，堆土祭拜，烧了黄纸、元宝，一切才将将结束。
这送丧的队伍却是拉开了距离，别人家私底下谈吐感情，他们站在旁边偷听，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都不合适。
等到余长顺家人听不见的距离，
林万福一脚狠狠踹在犯了错的脚夫腿窝处。
年轻脚夫身形不稳，差一点跪在地上。
林万福骂道：
“你这烂耸货！我说没说过，干了这一行就得收心思，那些忌讳犯不得，我说没说过？老实交代，你前两天里到底是干了什么？”
年轻脚夫缩了脖子，很惧怕地看过林万福，求助的眼神扫过周边几个其他脚夫，却没得到回应。
脚夫们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发生的一切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似的。
眼下没人能帮自己，年轻脚夫只能硬着头皮说实话：
“村里头孙寡妇前两天喊我去她家吃饭，我正是巧了肚子饿，跟着去了，谁曾想她居然……”
后头的话不用说，林万福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
又是一阵拳脚加在年轻脚夫身上，边打边骂。
“肚子饿？我看你是皮子痒！本来不是什么阳气足的体质，我好心收你干活给了生计，你看你自己干了什么？
八大金刚，靠的就是命硬阳气足，你偏偏找了那不知道憋了几年的孙寡妇，阳气一夜去了过半数！
还敢装作没事的样子，来接了活给人家抬棺？！！”
“别打了，林班头，别打了！我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会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一次？”
听着对方求饶，林万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其实他心里没多少怒意，更多的是后怕。
他害怕这一趟他要是真让棺材落了地，这行当他也就不用干了。
要不是暗地有高人相助，恐怕他死了也没脸面下去见祖宗。
饿死事小，坏了祖上传下来的名声事大。
现在的做派，也是做足了戏份演给主家看的，好让人家知道这不是自己本意。
想到这，他看向了围观的人们，看着围观百姓暗暗猜测究竟哪个是帮了他的高人。
可周边众人，个个都是寻常模样，看着他眼神扫过来更是齐齐躲避，避讳他的视线，生怕粘上不吉利的气息。
林万福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里满是失望，不过却是对自己的。
高人愿意助他消了麻烦，证明高人心善，可不意味着高人不嫌弃、不介意他们身上洗也洗不去的臭气。
只能转头回去，又对着脚夫们喊叫。
黄霄只是暗中看着一切，对方试图寻找他的时候也没有站出来。
“没有效果……”
黄霄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当时出手，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自己力所能及，余长顺又是河弧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尝试一番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总没有坏处。
二是因为他想试试能不能得到一丝残香气。
不过从结果来看是他太想当然了，残香气没那么容易获得。
上一次在赵孝林家，他把真相公之于众才收获了一缕残香气，而现在则只是吹散了一团阴气，两者难度之间不好评判，但完成度方面显然是前者更占优势。
“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还是说没有提示就没有得到的可能？”
随着一次次尝试，黄霄对自己的了解也在慢慢增加。
尝试无果，他也不强求，少了点残香气，以后还有其他机会能够获得。
刚才感受到阴气的能力，显然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这一点更为重要。
这让他联想到一个从获得神像之后就已经拥有，甚至还在此之前，并且几乎被他遗忘的东西。
【通幽】。
在神话传说里面，代表着能穿梭阴阳，拘拿鬼魂，沟通阴司的能力。
现在黄霄的能力显然不足以达到这个程度，可却让他看到了这一丝可能。
“幸亏刚才没跑，不然漏了这一幕那可真是亏了大了。话说余故旧家小儿子的怨气还真大。”
看热闹的一人唏嘘不已。
另一人却赶忙拽了他的衣角。
“嘘！这话能随便说么？你真不怕被余长顺听见了来找你麻烦么？”
镇里也不是每个人都敬重故旧的，有些人在意有些人却是口无遮拦。
“怕什么？又不是我弄死了他儿子，要找也得去找程折枝那老家伙啊。唉，散了散了。这些东西够我回去给他们吹上两年了。”
说是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得动起来，在引起太多人注意之前就已经从稀疏的人群里消失。
黄霄听着两人闲谈，其间似乎是另有隐情？
“嚯，来这一趟真是值了。”
听见闵学明正在满足地感叹，还一副正在回味的样子，黄霄略微思索后拽过对方，低声问道：
“他们说的是怎么回事？”
“这……我也不敢确定。
不过镇上流传着个说法，说其实是程折枝看余长顺不顺眼，故意调了他身在镇巡队儿子的巡逻线路，遇见山猴子死了。
这也是我从别人那听来的，不知道真假。
要是后来有人告诉你我这说法不对，霄哥你可不要怪我啊！”
余长顺和程折枝之间还有这层仇在？
本来只是以为三者之间不亲近，现在看来相互之间的矛盾还要激烈的多。
只要三者之间不是完全重叠，长久相处下有矛盾是很正常的情况。
而且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到无法缓和的地步。
直到最后，矛盾爆发一切崩塌，然后从头再来。
似乎正因如此，余长顺才长久不下棺。
他儿子若是被人陷害而仇人又逍遥自在，心愿未解自然滋生怨气。
说不得胸中也有一口殃气卡着，不上不下。
“居然还真有山猴子么？”
黄霄皱眉，山猴子是河弧镇大人们用来吓唬晚上闹腾的孩童们最常见的一种邪祟。
据说身体比人稍矮，浑身生着黑毛，力气奇大，爪子更是锋利。
寻常成年男子一两个人才能勉强按住一只山猴子。
而最为显著的特征是，它们长着一张人脸！
“可不嘛，霄哥我跟你说，这可不仅是这样。
最近几年，一到黑雾来了的时候，它们就会出来，数量还不少哩。”
闵学明不知道从哪找的树枝，一边说一边用极其可笑的画技在地上捣鼓着，画出一个简易到极点的猴子。
黄霄咧了咧嘴，看着若非提前知道多半也认不出来的猴子，有种没法拍照片的无力感。
“行了行了……”
正说着，一道苗条的影子遮住了丑猴子，跟着出现的是一双包裹在灰色裙衫之下，纤细的腿。
黄霄顿时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