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还记得开学第一天，因为一个人坐着太尴尬，我只好把唯一带文字的东西——学校的指导手册——从头到尾认真读了一遍。所以，对于社团节，我是有一定了解的。
简单来说，它有点像日本轻小说里的学园祭，只不过分成了两部分：第一学期是社团节，各个社团摆摊招新；第二学期是校园节，以班级为单位组织活动。
听说社团节会在周五下午举办，为期半天。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整个星期，教室里的学习氛围都明显下降了。
苏沐阳对集体活动有着远超于我的热情。他甚至提前打听了好几家社团的活动，提前规划了参观路线。
我忍不住嘲讽他：“你这是要去参加什么老年旅行团吗？每个景点打卡拍照上厕所，然后赶紧赶往下一个景点？”
“当然要认真对待啊！万一选了个不喜欢的社团，那不就等于坐三年牢吗？”他一脸严肃地说道。
“是两年，高三学生在第一学期社团节结束后就会退出社团活动了。”我忍不住纠正他，毕竟我是认真研读过指导手册的人。
“反正都差不多啦！总之，社团活动很重要！而且王晓燕在班会上不是说了吗？下周还没加入社团的，她就直接把你塞进她指导的社团！”
“王晓燕指导哪个社团？”我突然有点好奇。
“英语社。”
苏沐阳说完，我们俩同时倒吸了一口气，仿佛在谈论什么可怕的东西。
“听上去像是一种课后补习班。”我道出了我们共同的恐惧。
“是啊。你也不想最后去那种地方吧？”
我用力点头。看来我周五必须跟紧苏沐阳好好探索一番。至少要避开一切装成社团的课后补习班。
在全校师生的期待中，周五下午终于到来了。一点钟，广播里传来了秦墨远的声音：
“——我希望高一的新生多多体验社团活动，找到自己心仪的社团。也希望大家注意安全，牢记作为一名临附中学生的行为准则。现在，我宣布，临江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第六届社团节，正式开幕！”
我怀疑广播出了点问题，以至于秦墨远前半部分的讲话并没有播出来。总不会是她自己忘记开麦了吧？
社团节的活动主要集中在教学楼底层和体育馆。我和顾寒跟着苏沐阳，按照他精心规划的路线，来到了第一站——科学社。
“该不会是什么物理补习班吧。”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我警觉地问道。
“放心吧，科学社可是热门社团，你去了就知道了！”苏沐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科学社的摊位设在教学楼入口的大厅里，平时摆放在那里的钢琴已经被移走了。我们到的时候，摊位前已经围满了人，水泄不通。人群中心，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学长正和一个老师模样的人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排队，因为现场根本没有排队的概念。
几分钟后，人群突然散开，一个老师模样的人拿着一个奇怪的装置匆匆离开了。
我们这才得以靠近摊位。最自来熟的苏沐阳已经跟科学社社长厉胜腾搭上了话，对此我已经不会再意外了。对方开始向我们介绍情况：
“我们本来想展示一个特斯拉线圈的。特斯拉线圈，你们知道是什么东西吧？”
我点点头，苏沐阳摇头，于是他补充道：
“就是会放电，像闪电一样，滋啦滋啦的！”厉社长用手比划了一下闪电的形状，然后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反正就是一种很酷的物理现象，科技馆里都有。其实很安全，虽然电压很高，但电流很小，电不死人的。而且我们都是放在绝缘的塑料箱里展示的，连丁老头——就是物理老师丁老师，都同意了。可是教导主任死活不同意，我解释了好半天，她就是不讲道理！”
他抱着胳膊，一脸郁闷。
正当我在思考该如何安慰他，厉社长的脸上却逐渐浮现出狡黠的笑容。
“教导主任走了吗？”他问道。
“走了。她好像去体育馆视察运动系社团了。”苏沐阳答道。
“嘿嘿，那就好！”厉胜腾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弯下腰，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连接着电线的管状物体，看起来像是一把步枪，但又能看到裸露的电路板。
“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王牌！”他得意地宣布，“特斯拉线圈什么的，看一眼就腻了。说到游园会，怎么能少了这个经典项目——”
他走到摊位后面，一把扯下遮盖着书架的黑布，露出上面一排排的毛绒玩具。
厉社长大声对不远处的人群喊道：
“电磁炮打玩偶，打中哪个就是你的！五块一次！”他大声吆喝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那个步枪一样的管状物，还真就是枪啊。我怎么感觉教导主任错过了真正危险的东西？
“要不要试试？”厉胜腾看着我，热情地邀请道，“你是第一个顾客，免费送你一次！”
既然是免费的那岂有不玩的道理。
我接过那个据说是电子炮的管状物，小心整理好电线。
“我建议你蹲着发射，枪口朝上，不然弹药可能会滚出来哦。”
感觉很不靠谱的样子。
我试图在枪身上寻找板机，并没有找到。社长递给我一个开关。
“准备好按一下开关就好了。”
我试图对准书架上最大的一只泰迪熊。
我从来没参加过这种活动，完全没有经验，只能胡乱猜测：如果玩偶的下半身比较稳，那么根据杠杆原理，应该瞄准头部比较容易打下来吧？
我正犹豫着该瞄准哪里，一旁的顾寒已经等不及了，一把抢过开关，替我按了下去。
我感觉一阵强风从我面前刮过，那只巨大的泰迪熊应声倒地。
“牛大了。”苏沐阳在一旁惊呼道，不知道是说我的瞄准还是说这凶器的威力。
顾寒则是一脸得意，好像按一下按钮发射也是技术含量极高的重要一环。
“切，特斯拉线圈的电压对于这个项目来说太高了吗……”厉胜腾在一旁小声嘀咕着，语气中充满了遗憾和不甘，然后弯下腰，开始摆弄他的电源，“这样就好多了……”
等下，这是黑心老板吧！
“说好的泰迪熊呢？”见厉社长把我们晾在这里，顾寒上前提醒道。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哦，好！恭喜你！”厉胜腾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把泰迪熊递给顾寒，还不忘向周围的人群吆喝道：“五块一次，打中就送你！支持校园卡支付，快来排队啊，晚了就没了！”
顾寒把那只巨大的泰迪熊塞进我怀里，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沐阳也跟着笑了起来。
“真是……一点也不搭啊！”顾寒一边笑一边说道。
“真的不搭！”苏沐阳附和道。
我也知道这种可爱路线不适合我，但我也不能把这只熊扔掉啊！
于是我只能尴尬地把泰迪熊抱在怀里，在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中艰难地穿梭在越来越拥挤的教学楼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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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束第二个社团的参观以后，我和顾寒苏沐阳两人就彻底失联了。我抱着泰迪熊寸步难行，只能在拥挤的人群中随波逐流。
我决定先去人少一点的二楼休息一下。
刚上二楼，我就遇到了温书礼。让我有点意外的是，她也是一个人。估计是和朋友走散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她打招呼，她突然看到了我怀里的泰迪熊，眼睛一亮，发出一声惊呼：“哇！”
看来她很喜欢泰迪熊？
“温同学，你好啊。”我只好硬着头皮跟她打招呼。
“啊，小刘，你好。”她似乎才注意到我，目光始终停留在泰迪熊身上。
“你很喜欢这个吗？”我问道，还特意动了动泰迪熊的胳膊，让它也跟她打招呼。
温书礼点点头。
“一楼大厅那里科学社送给我的。不过你现在去应该是拿不到了。他们的老板有点黑心。”
“这样啊……”温书礼露出很明显的失望。这家伙真的是一点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看着她这副表情，我突然觉得，与其让这只熊一直在我手里碍事，不如送给真正需要它的人。
“送给你吧。”我把泰迪熊递给她。
“唉？真的可以吗？”温书礼惊讶地问道，“这是你赢来的奖品吧？”
“我拿着也不合适，你拿着比较合适。再说，我抱着一路了，已经很累了，你帮我分担一下吧。”
“真的是这样吗？”温书礼还是有点犹豫。
我直接把泰迪熊塞进她怀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我看着温书礼抱着的泰迪熊，突然有点后悔了。
怎么说呢，我之前为什么没发现小熊这么可爱？也许我该自己留下的。
“真可爱啊。”我轻声说道。
“唉？！”温书礼瞬间涨红了脸，双手则是紧紧地抱着泰迪熊。
我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小熊确实很可爱啊？这是违反社会公序良俗的话吗？难道夸奖一只泰迪熊很奇怪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说错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这只熊真的很可爱。”
“啊，这样啊……”温书礼终于冷静下来，她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泰迪熊。
她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何氛围有点尴尬。
正在我决定向她告别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坚定地说道：“小刘同学，请你……请你陪我一起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