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开局一只碗，结局一条绳
李随安去了一趟提灯司，立刻就接到了护送难民的任务。
正有一支超过三万人的迁徙队伍，正向着白叶城赶来，城主已经决定收下这批难民。
如此之多的难民同时上路，等于是在向北境之地的妖邪宣告，肉食来了。
是以。
他们若不想将妖邪喂得太饱，雪季时候给自己找不自在，就必须主动前去接应。
破败的大地上黑色的硝烟遮蔽了夕阳余光，那是神机大炮刚刚对着附近几座大山的妖巢轰出几炮后的结果。
道路上无数行人艰难前行着，脸上布满绝望和恐惧，哭喊声从未停止过。
延绵数万人的队伍排成长龙，白叶城三司精锐尽出，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名黑衣人保护。
即将入夜。
前方传来一声令喝，“掌灯，队伍不停，继续前进！”
队伍后方，李随安点燃白叶枫枝灯。
温暖的光芒照亮方圆十数米。
忽然眉梢一挑，他将白叶枫枝灯丢给身旁一名提灯使。
身形一晃就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面前是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场面。树林背后，一头头猩红双目的红毛犬妖，正疯狂撕咬啃噬着一具尸体。更多的红毛犬在犬王的带领下，对着山下的人群虎视眈眈，嘴角不时滴落的口水，宣告着它们有多饥渴。
随着犬王一声高亢的犬吠，群犬咆哮着冲出树林。
犬王纹丝不动，身边跟着几头体长近丈的大型犬妖护卫。
山下的哨兵已然发现动静，快速吹响警哨，人群中一片惊恐尖叫。
正在这时，犬王忽觉周围温度下降了些许，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本能反应，让它察觉不对，“危险！”
想也不想，就地往前一扑。
“嗤！”
一道漆黑鬼爪凭空自头顶扫落下来，只在犬王的毛皮上留下三道深邃的爪痕，地面泥土都被犁出数道沟壑。
一片雪亮刀光闪过，将一头冲上来的犬护卫拦腰斩断。
犬王顿时犬吠不止，刚刚才冲出去的红毛犬妖们，纷纷急刹车，疯狂向山上冲来，救驾王命。
山下危机自解。
李随安突袭一击不中，吹了声口哨。
尺许红芒咻地飞出，直奔犬王而去。
这一次犬王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难逃被击中的命运。
“轰！”
正中眉心的同时，成人手臂粗的赤色神雷已经将它电的浑身毛发炸起。
李随安身形一晃，凌空借力，几次虚踏，来到犬王上空。
单手下劈，震字诀，斩立决！
强大的肉身力量，在大成蓄气的加持下，斩出全力一击。
毫无阻碍的斩断犬王头颅，血水喷洒在地，染红了草丛。
看到犬王已死，红毛犬队伍顿时乱了起来。
李随安飞纵如风，东一爪，西一刀，一人一刀，将整个妖犬队伍杀的大败而亡。
直至一刻钟后，山林中凄厉的惨叫声结束。
才有几名镇妖司的捉妖人，大着胆子钻进林中查看。
看到满地的红毛犬妖尸体，一个个都震惊不已。
“咳~”
树梢上，李随安轻咳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
却让下方几人如惊弓之鸟一般，差点直接发动攻击了。
“几位兄弟，可否帮李某统计一下战功。”
“你……你是提灯司的小李大人？”有人认出了他，准确的说，是他头顶飞舞的小李肥刀。
“正是李某。”
斩妖妖邪，当然会有战功。
是战功就会有元石，李随安自不会浪费。
“这些犬尸，按规定可以当做干粮，分与难民食。阁下若有需要，也可自留。”
“就这么办吧。”
队伍安静下来，恐惧的继续向前方走去。
随着大地彻底陷入黑暗，所有护送者均点燃火把或灵灯，从高空看，就是一条蜿蜒的火龙。
他们妄图利用这种方式驱赶妖邪，但妖邪的侵袭反而更剧烈了。
几次大战之后，队伍的前进也被迫停止。
炊事兵推着车子，轮流发放食物。
以往都是简单的稀粥加两块干硬馍馍。
仅此竟然有人在道边架起篝火，现场烤制妖兽肉。
当确定这些妖兽肉是分给他们吃的后，麻木的难免脸上第一次浮现笑容，也不禁对主动来迎接他们的白叶城，多抱有几分期待。
李随安坐在人群中。
一名年轻的提灯司校尉，热络的凑到他身边，帮他转动烧烤架。
顺便也听难民中，几个须发皆白的酸秀才们唠叨。
“改革改革，年年改革，结果越改越烂。天子年幼，内阁把持朝政，只想着结党营私，哪管得了老百姓们死活。”
“吏治贪腐渎职成风，天子何时能独揽大权，重整乾坤啊。”
“呵呵，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到内阁吧。内阁首辅张大人冒着天大的危险，痛陈五大积弊，‘曰宗室骄恣、曰庶官瘝旷、曰吏治因循、曰边备未修、曰财用大匮’。制定了《陈六事疏》的改革主张：一为‘省议论’，二为‘振纪纲’，三为‘重诏令’，四为‘核名实’，五为‘固邦本’，六为‘饬武备’，每一条都是为国为民的大计划，只可惜，党政太甚，改革终究太晚了啊。”
“唉，莫谈国事，我等已经流落异乡，还惦记着朝堂作甚？”
“就谈了怎么着！老夫都这么大一把年纪，说不得走不到白叶城，就死在妖邪口中，现在不让老夫说话，还不如早死了干净。老夫不仅要谈，还要当着这些鹰犬的面谈，看他们能把老夫怎么着？”
一名拄着拐杖的白发书生说着，还十分硬气的来到李随安的烧烤堆边上。
李随安正掀起下半张面具，吃着烤肉。
面无表情看着他。
老丈瞧他面具下稚嫩的下巴，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造孽呀，这么小就送上战场……苍天无眼啊！”
李随安：“……”
身旁的校尉嚯地一下冲起，指着老登的鼻子骂道：“怎么跟小李大人说话呢。别不识好歹了。你去问问其他队伍镇守的路段，死亡率有多高吧。你们现在能安然坐在这里吃肉，全拜托小李大人一路不停斩杀妖邪。”
鲁达既然没反驳，正经的对着李随安作了一揖，却依旧硬气地没说话，转身回到人群中。
“嘿，我说你个老头……”
“咳！要糊了！”
李随安一声咳嗽，校尉顿时止住话头，一脸赔笑的继续翻转烧烤。
他不曾做任何笼络人心之事，只是拼着一场场硬仗，让周围人对他俯首帖耳，恭敬听令。
年轻校尉获得伺候他的差事，或许其他人还要羡慕呢。
事实上。
只休息的这片刻功夫，已经有好几个总旗一流的人物过来露个脸，打声招呼。
李随安都没有当真。
他知道这是返老还童带来的光环，只是吃东西时，灵觉不由得扩大几分，倾听更多的难民声音。
“中原虽好，可是老百姓们活不下去啊。”
“每逢大乱，中原大地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即便没有战争，苛捐杂税也逼得人不得不背井离乡。”
“北方大地，地广人稀。俺们要求也不多，只要给俺们一条活路，俺们就能扎根生活下去，给北境的官老爷们当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