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亮再回
这日本兵感觉到了身后有动静，只是没来得及转头，就感觉后脑一痛，前额撞在巨石上，“咚”的一声，身体失去控制地瘫倒在地上。刘景升看着扎穿日本人脑袋的匕首沾满了红的白的，一阵嫌恶，干脆放弃，随便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攥到了手里。
几米开外，另一个日本兵鬼鬼祟祟的，似乎察觉到这边有情况，低声朝这边哇啦了两句，见没有回应，便小心翼翼地朝这边靠了过来。刘景升扬起手中紧握着的石头，绕过巨石，一个箭步扑向这个日本兵。刹那间，石头重重地砸在这个日本兵的太阳穴上，其另一侧太阳穴撞在巨石上。刘少爷瞬间觉得手中的石头变得湿滑黏腻，让人根本抓不住。他扔掉手中的石头，倚靠在巨石后，深呼吸了两口，然后将手在泥土中使劲蹭了蹭，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刚才那个日本人尸体砸在地上的声音有些大，还有枪磕在石头上的声响，远处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并不足以将这些声音掩盖。
又一枚照明弹升空，刘景升看到吴排长从一块巨石的左边闪到巨石后面，当他从右边出现时，正扶着一个日本人的尸体，轻轻地将其放在地上。
最后两个日本人躲在一起，好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情况，枪口都对准了刘景升这边，局面变得十分棘手。正当刘景升犹豫不决之际，吴排长径直冲向日本人。沉重的脚步声吸引了两个日本人，使他们调转了枪口方向。刘景升来不及多想，也扑了上去。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同时出手。只是吴排长那边的声音完全被刘景升用石头敲击脑壳的声音所掩盖。
吴排长抹了其中一个日本兵的脖子后，还没来得及对付另外一个，就听到“咚”的一声，同时湿热的液体溅了吴排长一脸，他伸手抹了一下，只觉得腻腻的。
两人靠坐在巨石后，喘着粗气，相互看着对方，同时向对方伸出大拇指，又同时放下。
“我说你就不能把活儿干得干净点儿？瞧你手上还粘着脑浆呢，弄一身也不觉得恶心。”吴排长压低声音，满脸嫌弃地说道。
“以前只敲过狼脑袋，没想到日本人的脑袋这么不结实，劲儿使大了，下次小点劲儿就好了。”刘景升同样一脸嫌弃地在草丛中蹭着手，接着又拔下一把干净的草开始擦拭衣服。
两人喘了口气，又开始沿着原路收缴战利品，有五把步枪、十几颗手雷以及若干子弹。刚回到山顶，两颗榴弹就突兀地落在他们身后几丈远的地方，碎石子噼里啪啦地四处飞溅。
“快跑，我们被发现了。”吴排长也顾不上是否会暴露，撒开腿就往山下狂奔。其余少年也被近在咫尺的爆炸吓得胆战心惊，纷纷跟着吴排长和刘景升一路狂奔下山，冲向主阵地。
原来，日本人的第二波进攻并未先进行大炮轰击，而是直接发起冲锋。又有几个日本人从这边迂回而来，恰好看到两个中国士兵在边上的高地晃悠，这才意识到这边有埋伏。由于不清楚这边到底埋伏了多少人，他们不敢贸然进攻，直接动用掷弹筒进行攻击。保安团的众纨绔们惊慌失措地逃跑，却被日本人误当成了冲锋，吓得日军慌忙撤退，众人也因此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误打误撞的“冲锋”终究迷惑了日军指挥官。聪明的指挥官阁下根据刚才遭受的充沛火力阻击和中国军人的“反冲锋”，自己脑补了中国军队得到了大规模人员和物资补充。在一发不甘的照明弹熄灭后，他停止了这次夜袭行动。
日本人这次的进攻也是调动了能调动的所有力量，本来想毕其功于一役，最终却功亏一篑。指挥官阁下抱怨着中国的道路太难走，抱怨着负责后勤的那些废物们总是追不上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也抱怨着每次遇到的中国军队总是异常顽强。
战斗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就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看到跑回来的吴排长，大胡子赶忙问他了保安团这边的伤亡情况，得知只有两个崴脚的，这才放下了心来。
大胡子这边的情况就有些不好了，死了三个，有个叫二奎的还受伤了，伤得还有点严重，能打的只剩下二十二个。
“你把这帮孩子送回去吧，带上二奎，找个好点的大夫。别犟了，这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逢年过节的时候给我们烧点纸钱就行。”大胡子说道。
刘景升扒拉开吴排长，站到刘连长对面，说道：“你也别费劲了，我忽悠了他一路，他要是想走早就走了。”
他们心中都明白，根本无法抵御日本人的下一次进攻，所有人似乎都已看到了死亡的结局。但却无人会选择离开，只因当他们聚在一起时，才能真切地感知到自己还活着，才能确定自己依旧立于东北大地，才能体悟到曾经做过的一切皆具意义。
没有人会责怪他们离开，没有人有资格责怪他们离开，但他们却已经离不开。这一群被日本人一路驱赶了千里之遥的东北人，在逃跑与死亡的抉择面前，决然地选择了死亡。他们不想离开东北，不想舍弃自己的弟兄。
他们已然别无选择，为死而死，别无他途。
不知道是被这帮人视死如归的气势感染到了，还是可怜他们，又或者干脆是觉得该做点什么，刘景升决定留下来帮他们一把，当然不是所有人，只留下几个。
最后，胖子挑了五个人，刘景升的跟班斧头和铁山，他自己和跟班栓子，实际上也就是刘景升和他自己。其他人被命令带着伤员去找半道丢下的那十六个不中用的家伙一起回县城。四眼儿家里开医馆的，正好让他带队回去。看着四眼儿那只剩下一边的眼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完成任务。
刘景升大手一挥，向刘连长说道：“好了，开工。刘连长，我们帮着修一下工事，你们的人抓紧时间养足精神，我们五个天亮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