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风起云兮雨起崖！
看这仿写的手笔，不问便知，必是沈纪善的大作，涂改增删之处全然不见与皇长孙朱允炆有半分差异。
而老沈那古板性子断不会伪造圣旨，遣词造句略显生涩，八成是珠儿口述，这真应了那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朱栩嘴角微微上扬，连日来紧绷的心弦在此刻难得有了片刻的松弛，即便身处这强敌环伺的险境。
“还是跟咱们在一处更自在些吧。”
宋启贤宣读完圣旨，冲他挑眉一笑。
朱栩微微颔首。
“不过你们俩也太莽撞了，万一有个差池，怕是插翅难逃。”
“先操心你自己吧，还不知谁护着谁呢。”
宋启贤撇了撇嘴。
珠儿轻哼一声。
“报！”
金山卫大营另一侧的寨门大开，一骑斥候风驰电掣般来报：
“几位千户大人，钦差大人！”
斥候见诸位千户大人皆跪地迎旨，忙不迭也跪倒在地：
“禀报几位千户，闵王爷，正如您所料，青龙哨岗烽火燃起，疑似敌情！”
此前依着朱栩的吩咐，金山卫在附近几个港口搭建了烽火台，金山卫周遭的高地也设了哨岗，时刻监视着敌情。
“什么闵王爷，如今可是钦差大臣！”守门的千户此刻身负重伤，却仍强撑着站起身来。
斥候惶恐不已，几位千户纷纷应和：
“全听钦差大人调遣！”
朱棣摆摆手，缓了口气，发丝凌乱，挥刀指向门外：
“诸位，助本王杀出重围，速去调派关宁铁骑，营救皇上！”
几名千户面面相觑，未敢行动，皆瞪大了眼睛，而后齐齐望向朱栩。
“四哥，莫急，方才事发仓促，尚未问明，叔父他状况究竟如何，您说京城沦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父皇身陷敌阵，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蒋护卫率手下锦衣卫拼死阻拦敌方大军，一去未归，马皇后命我杀出重围，前往辖地调集大军，与敌军决一死战！”
“这些人怎会卷土重来？”
朱栩满心疑惑，原以为首恶伏诛，敌方势力自当土崩瓦解。
“我那大侄儿不见踪迹，想来其中关键，必在于此。”
守门千户在一众千户的怂恿下，上前跪地拜倒：
“两位王爷，金山卫肩负着拱卫松江府的重责，此刻海盗来袭，我等断不能坐视不管，至于追赶您的那伙骑兵，若无皇上御旨，实难再分兵围剿，倘若青龙港、白虎港失守，我等皆是死罪难逃。”
“你们的意思是要按兵不动？”
朱棣怒目圆睁，怒声喝道。
朱栩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强求他人做力所不能及之事，向来是愿者上钩。
“我先瞧瞧你们车上都装了些什么？”
朱栩当着众人之面，绕着那辆四轮钢架的马车仔细查看了一圈，将各处机关皆检查了一番，又绕到车后，打开后盖，只见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竟是大包小包的黄色炸药包。
“天呐，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
朱栩也不禁为之惊叹。
朱棣等人一脸茫然，珠儿两人只是讪讪而笑。
“这可是威力惊人的炸药。”
朱栩向众人解释道，心中瞬间计上心来：
“你等金山卫千户，速与码头疏散百姓，设置炸药陷阱，待我号令，便可将登陆的海盗，连同他们靠岸的船只，一举炸上天。”
朱栩声音不大，众人却皆惊得瞪大了双眼。
“闵王爷，这……真能行得通？”
“照吩咐行事即可。”
朱栩折扇一挥，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珠儿见他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沉着冷静，暗暗松了一口气。
“四哥，我三人愿助你一臂之力，送你至胶州湾，你上岸后，一路向北，便是关宁所在！”
“好！”
朱棣高声应道。
珠儿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喜形于色，这回先生总算没有在这危急关头抛下她俩。
海风呼啸，愈发猛烈，朱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在大营之中皆能望见那飘散的烽烟。
珠儿忙为他披上狐裘大衣，宋启贤手持一本书，念念有词：“书中自有黄金屋……”
朱栩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往昔，他们在漳州拼搏之时，那时亦是他们三人，相互扶持，相依为命。
“大开寨门，出发！”
朱栩高声喝道。
“诺！”
朱栩驾着四驾马车如闪电般疾驰而出，珠儿与宋启贤赶忙跳上车，宋启贤伸手拉了珠儿一把。
金山卫的人前去布置陷阱暂且不表，朱棣依照朱栩的安排，换上了寻常伙夫的装扮，一身银甲仅贴身护胸处挂了一片，朱栩亲自为他束发整理妆容，甚至将宋启贤给他的护符，也塞到了朱棣怀中：“四哥，多多保重……”
怀中一紧，珠儿嘟着嘴将自己的护符塞给了朱栩。
宋启贤哈哈一笑：
“出海之人，求个平安，不过是寻常的平安符，聊作慰藉罢了。”
“闭嘴！”
珠儿娇嗔怒喝。
朱栩哈哈大笑，心中暖意流淌。
金山卫所在的山坡之上，一辆喷着尾焰的四驾马车拖着长长的火线，如脱缰野马般狂奔而下。
大队的骑兵在树林溪流间若隐若现，身着胡服短衫，还有一伙黑衣人夹杂其中，面容模糊难辨。
见此长长的火线，敌军立即追了上来。
宋启贤与珠儿高声大喊：“燕王朱棣在此，谁敢来战！”
朱棣本人则骑乘一匹快马独自奔向青龙港码头，乘坐官船逃往胶州湾。
金宁卫依照朱栩的吩咐出动了大队人马，在码头挖掘壕沟，设置陷阱，深埋炸药。
果如朱栩所料，大批敌军被他们的火焰战车吸引，朱栩身披朱棣的亮银甲，引来了敌方如暴雨般的箭攻。
好在马车速度奇快，对方轻骑一时间难以追上。
宋启贤偶尔启动木牛流马连环怒击予以还击，上面皆装备了炸药，触之即爆！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在马车旁爆开。
车身猛地倾斜。
朱栩紧紧握住珠儿的柔荑：
“宋兄，你们抓紧了！”
朱栩勒转马头，怒喝一声：“驾！”
宋启贤开启机关，几条火龙从车子两侧呼啸而出！
“敌人包抄过来了！”
宋启贤大声呼喊。
“冲上去！已无退路！”
朱栩当机立断，不仅不减速，反而猛催马力，几匹健马似也知晓已到生死关头，奋蹄狂奔。
嗖！
尖锐的破空之音！
一支巨大的铁箭洞穿了一匹战马。
朱栩解开缰绳，奋力甩开另外几条，三匹健马愈发奋勇向前。
“是那日的大型弩机！”
“竟是仿照我们三湾十二港的杰作！卑鄙无耻！”
珠儿怒发冲冠。
马车奋力向前冲去，撞开一众骑兵，最终成功突围，然而横梁断了数根，朱栩的肋骨也断了几根，车上的两人鼻青脸肿，四驾的马车只剩三个轮子，一匹马力。
“吁！”
朱栩大喝一声，猛勒缰绳。
“东家！”
“竟是悬崖！”
珠儿花容失色，惊声高呼。
此刻天空阴云密布，台风骤起，暴雨如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