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眉毛
外婆没和洋洋睡一个房间，不必忍受被咬之痛，但她心里总是不放心，一个晚上，不知道起来多少次。外婆走到洋洋的房间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静悄悄的，把门推开一条缝，里面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见。
外婆放了心，走回自己的房间，迷迷糊糊睡一阵，又起床走过来，听听看看，然后回程。一个晚上，终于安然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早上，外婆起来先做早饭，做完早饭，把粥盛在碗里，放在桌上凉着，这才去叫洋洋起来吃早饭。
外婆推了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洋洋已经把门从里面反锁了，外婆只能不停地拍着门。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外婆“哇”地一声惊呼，她看到洋洋的脸上都是血，特别是左边眉毛那里，血泪模糊的。
洋洋的舅舅听到声音，赶紧跑了过来，看到这情景也是大吃一惊，问洋洋怎么了，洋洋左眼肿着连睁都睁不开，一只右眼瞪着他们，不吭声。
外婆连忙拿过一个医药箱，这医药箱，还是昨天从杭城带过来的。
徐丽娟知道洋洋去了乡下，不弄出一点事情，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她特别准备了这个医药箱，里面碘伏酒精和药棉，各种大小的创口贴，纱布和绷带，红花油和云南白药喷雾剂等等一应俱全。
外婆先用纱布蘸了水，把洋洋脸上的血迹擦去，这才看到，洋洋左眼的眉毛都被拔光了。洋洋没有人可咬，他没有咬自己，而是躺在那里开始拔自己的眉毛，拔下来的眉毛，他一根根都放进嘴巴吃掉了。
被拔光眉毛的眉骨，肿起来一个大包。
外婆用药棉蘸了碘伏给他消毒，碘伏一碰到眉骨，洋洋就哇哇大叫起来，手脚挥舞着乱打乱踢。
外婆看看边上一脸错愕的舅舅和外公，骂道：“还站着看热闹，不来帮忙。”
舅舅和外公醒悟过来，两个人连忙一边一个，把洋洋的手脚给抓住，洋洋努力地挣扎着，手脚挣不脱，他就把头扭来扭去，“呸呸”地朝舅舅和外公吐着口水。
外婆力气很大，她一只手把洋洋的脑袋，夹到了自己的腋下，让他不能动，另外只手，拿着药棉给他涂碘伏。
洋洋嗷嗷叫着“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但三个大人在一起，还是把他给制服了。
涂完碘伏，又在左眼的眉骨上贴好创口贴，外婆这才把洋洋放开，骂道：
“这是为你好！不消毒包好，你这只眼睛瞎掉，变成独眼龙！”
都包扎好后，舅舅和外公也放开了他，外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小鬼头，力气还真大，比一头杀猪凳上的猪力气还大。”
“你胡说什么呢！”外婆瞪了外公一眼，外公嘿嘿地笑着。
舅妈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走了过来，她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昨晚还好好的洋洋，今天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左眼的眉骨上，还贴着两道创可贴，那样子有点滑稽，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洋洋拿眼睛瞪着她，板着脸走过去，走到她近前，突然抓起桌上的一碗稀饭，就朝舅妈的脸上泼了过去，舅妈“啊”地一声惊叫。幸好，这碗粥在桌上，已经凉了一会，舅妈除了被泼一头一脸，没有被烫到。
洋洋接着又抓起另外一碗粥，舅舅手快，一巴掌拍到，那碗粥“咣”一声砸到地上，糊涂了一地。
这一整个白天，外婆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眼睛就一刻不离地跟着洋洋，总算是把洋洋在这里的第一个完整白天盯过去。
到了晚上，临睡之前，外婆和洋洋反复交待，今天不许拔眉毛了，听到没有？洋洋还是那么一副鬼样子，眼睛死死地瞪着前面，不吱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外婆在床上躺下去，想想又起床，还抱起了自己的枕头，外公问她去干嘛。
外婆说：“我不放心，还是去陪洋洋睡。”
外公哼了一声：“人家的小孩属猪属狗，那小鬼头属狼的，你也不怕他咬你。”
外婆反驳：“就是咬我，也总比他自己拔眉毛强。”
“他喜欢拔眉毛就让他拔，总共就两条眉毛，他都拔光了，看他以后还拔什么。”
“这话你怎么说得出来，亏你还是做外公的。”
洋洋是外婆带大的，不管怎么样都是有感情的，外婆心疼他。而在外公看来，这外孙就是一个小混蛋，混世魔王。
外公说：“要是没有这样的外孙，我还烧高香了！”
外婆不理外公，抱着枕头出去。她走到洋洋房间门口，推推门，门却已经被反锁了，外婆在门外叫着洋洋洋洋，洋洋就是不理她，外婆在门口站了六七分钟，洋洋都没来开门，外婆无奈，只能走回去自己房间。
第二天早上，外婆还在做早饭，就听到洋洋房间的门吱咯打开，等她走到厨房门口，看到洋洋已经跑了出去，外婆赶紧追过去，看到洋洋已经跑出了大门。等外婆跑到院门口，洋洋早就影子都看不到了。
外婆追到村口，还是没看到洋洋，问了坐在村口樟树下的人，他们告诉她说，是有一个小孩，沿着大路跑了，他是丽娟的儿子？嘿，跑得真快，你哪里追得上。
还有人问，丽娟的儿子怎么了，脸上都是血！
外婆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洋洋这是又和自己的眉毛过不去了。她连忙回来，和儿子说洋洋跑了，沿着大路跑的，你快点去追。
舅舅骑上摩托车追出去。出了村子，他沿着大路骑了五六分钟，这才追到洋洋，舅舅拦到他前面七八米，把车停好，站在车前等着洋洋。
洋洋的半边脸都是血，跑到舅舅面前一扭身子想溜过去，被舅舅一把抓住，舅舅大骂着问：“你要去哪里？！”
洋洋嗷嗷叫着，他哪里知道要去哪里，他只知道，被外婆和舅舅他们抓到，又要被涂碘伏，所以他门一开就逃了出来。这条路他们昨天开车经过过，他也只认识这么一条路，他就沿着这条路，跑起来再说。
舅舅把他拎到摩托车上，不敢把他放后面，只能放到前面，用自己的双手夹着他。启动了车子，洋洋挣扎着，摩托车摇摇晃晃，舅舅大声骂着：
“不要动，你不要命了！？”
舅舅同时手上用了力，把洋洋夹得更紧。
摩托车稍稍加速，洋洋马上不动了，他以前从来没有坐过摩托车，就觉得那风呼呼呼呼地吹来太爽了。
“快！快！快！快！”
洋洋大声地叫着，他早就把其他的事情忘掉，催着他舅舅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