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害获三利
百草阁的炼药密室处于地下深处，这里是严令出入的重地，看护的人都是身穿四草衣衫的百草阁中流砥柱。
就连徐乾来，作为阁主弟子，身穿三草衣衫，一般时候也是不允许随意进出的。
陈粒是第一次来到百草阁地下的密室，这里深入地下三层有余，说是密室，更像是丹房，但是却比一般的丹房大上数十倍，足够行驶车马。
挑梁高悬，耳室遍布，一八角丹炉稳坐密室正中，空中如幻符咒漂浮，四周围地面有镂空的八卦石栏，红光自下弥漫。
地面下更深的地方，是熊熊地火，但是因为距离较远，加上密室地面淡蓝色的护罩，整个密室倒是不显得炎热。
先前调虎离山救走的妖魔，便是从这里逃脱。
齐修白让陈粒和徐乾来在边缘等待，自己去了丹炉附近，从一些杂物中取出一把银白小刀，回来走到陈粒身旁。
陈粒看着那明晃晃的刀，表情拒绝。
但齐修白却说：“不用怕，我试试能不能取下。”
很快，试验了十几种办法的齐修白，放弃了取下陈粒手掌中妖核的打算，这妖核已经和陈粒的手掌融合在一起，想取下，只有直接砍掉陈粒的手。
但那样，取不取又有什么用。
自然是不在考量范围里。
陈粒在这段尝试的时间，把妖核的来历同齐修白说明了一番，只是对于取下妖核的时候，自己发生的异变，没有明说。
陈粒是看见了火轮的，估量自己能取下妖核，这火轮一定起到了作用。
“这妖魔的妖核是其精炼的灵力所化，同境修炼者都难以破坏，你能以灵基境界取下已属巧合，
而这妖核同你融合在一起，更是只有不足十万分之一的机会，说明你的身体和这妖魔有所同属，
情急之下妖核为取生机，只能依附与你，只是你竟然没有任何不适，我闻所未闻。”
齐修白一边说着产生这融合现象的原因，一边缕着胡子。
“齐阁主，照你这么说，这妖核其实还是活的？它会盗走我的生机？而且我怎么会和妖魔有什么同属？我是人，它是妖啊。”
陈粒对齐修白的解释有所疑问。
齐修白对陈粒倒是有耐心，娓娓道来缘由：“天下万物，皆始于一，分化不同，不意味全无联系，人和妖魔也可诞下子嗣，
你和它的联系，我不知晓，但妖核既然能融合进你的身体，必然是与这相关，详细的恐怕只有你自己才能探明，
不过对此你倒是暂时不用那么担心，这妖核虽和你融合，但是毕竟你不是妖魔本身，它不识你的身体和灵力，自然是不会和你产生感应，
只要没有感应，那妖核也不会对你产生太大的影响，它相当于在休眠，只要不过多刺激，或者破坏，短时间它不会和你产生排异。”
齐修白说着宽慰陈粒的话语，但是陈粒发现了齐修白说的是“暂时”，他看着手掌上红红的妖核，像是一只紧闭的魔眼。
“您说暂时不会对我产生影响，是不是意味着这东西还是会变化？”
齐修白思考了片刻，徐乾来也在焦急地等待回答，半晌，齐修白才面色严肃的说：
“这个东西始终是妖魔产物，一旦活络，便会对人体产生侵蚀，唯有炼化此物，才能彻底排除后患，但是你现在的境界只不过灵基二重天，想要炼化此妖核，起码要和那妖魔同境界，在此之前，这始终会是一个隐患。”
定时炸弹。
陈粒对掌中妖核有了一个简单清晰的认识。
就连齐修白也没有办法，不伤及自己的情况下取下妖核，那碧水泽内部，怕是真无人可以。
“老师不能帮忙炼化吗？”
徐乾来在一旁帮忙出主意，齐修白摇了摇头：
“炼化草药我倒是可以，但是炼化活人我不曾尝试，我的建议是暂时不去破坏它，既然你不痛不痒，这也许是你的机缘，
这妖核虽然有着妖力浸染，但是也是打磨后的灵力的聚合，一般情形，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一星八重天的妖魔的妖核，在外面可是难求，
如果你能真把这东西炼化了，不光是除去危险，更能给你的修炼带来补益，是福是祸，还要看你的造化，我倒是可以帮你下几道禁制，预防万一。”
齐修白主动提出帮忙，陈粒感激，既然齐修白说到这个份上，陈粒他也只能暂且留着妖核在自己体内，有朝一日想办法炼化此物。
正准备感谢齐修白的解释，陈粒却发现齐修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掌中的妖核出神，似乎是有着什么其他的考量。
陈粒不解，直接发问：“阁主是还有什么想提醒晚辈的，不妨直说。”
陈粒以为齐修白是在担心自己的接受能力。
但齐修白听到陈粒此话，却摇了摇头：“关于取下妖核，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剩下的，其实是我的一点私心，只是……”
陈粒见齐修白似乎有些纠结，便直接开口：“帮我解疑我已感激，齐阁主直说就好。”
齐修白看着陈粒神色沉稳，落落大方，联想之前他在妖魔腹中的所作所为，确定陈粒是一个有自己主见的人，便决定开口。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齐修白口出惊雷，百草阁阁主找灵基二重天的陈粒帮忙，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徐乾来直接疑惑：“老师要找陈粒帮什么忙？他的境界只有灵基二重，也不会什么丹药的炼制。”不光徐乾来疑惑，陈粒也满脸的疑惑。
齐修白摸着胡子，看着陈粒，解答两人疑惑：
“此次妖患，伴随而来的渴症想必你们知晓，这种病在天炎尚属首例，我找过七宝丹楼的记载，也没有这种病的医方，
想要找到破解之法，只有从此次引发妖患的妖魔身上下手，先前斩妖司送来的妖魔，是从渴症频发的地域抓来，
我从她身上找到了一些线索，只是这妖魔被救走，线索中断，我的研究只能暂停，再找一只合适的，怕是无期。”
齐修白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了眼陈粒，又看了眼徐乾来，随后缓缓对陈粒说道：
“但是在刚才，我试图为你取下妖核的时候，察觉到妖核上一抹，和之前我研究的妖魔身上相同的气息，
妖核是妖魔灵力所化，天赋展现，既然那章鱼来救人，两妖之间必有联系，如果能从你手掌中的妖核上提取信息，加以研究，
也许能找到这些妖魔引发渴症的原理，进而制造出针对渴症的解药，补足天炎在这一方面的空白，只是这件事，还需要你的同意，
配合研究，可能会有风险，虽然会小心，但是我不能十成的肯定，也许在研究的同时，我能找到取下妖核的办法，可也许会破坏你和妖核的平衡，
作为酬谢，如果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帮百草阁，我会帮助你修炼进境，今后，如果你有需要的灵药，只要是百草阁内有材料的，我可以亲手帮你炼制，
并教授你炼化外物的法门，为你炼化妖核做准备，
要不要答应，你要仔细考量。”
齐修白一番话说完，便沉默下来，而听闻这一番话，情绪最为激动的不是陈粒，是徐乾来：
“老师，这不行，陈粒的身体很弱，经不起研究，况且他是王爷的四子，他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
徐乾来极力劝阻，他虽然心中知道这是一个解决渴症的好机会，但是他一方面是百草阁的弟子，另一方面也是王府丹房的管事。
他要为陈粒的安全负责。
王府上下都知道陈粒的情况，这么危险的事情，不是陈粒自己就能定夺的。
但焦急的徐乾来还是被陈粒打断了思路，陈粒挥手拦住了徐乾来：
“徐哥，阁主的话让我想想。”
“四公子……”
徐乾来还想对陈粒说明利害，但看见陈粒认真思考的神情，忽地想起之前陈粒展现的变化。
如今他面前的陈粒和以往的王府四公子，有了太多变化，这让他产生了错觉，认为陈粒能够妥善处理清楚这件事。
而陈粒也在一段时间的思考过后，给出了一个果断的答复。
“阁主，我答应帮这个忙。”
“四公子。”徐乾来第一个表示了反对，他神色急切，甚至导致身上的伤口都开裂了几处，痛的不得不弯下腰。
陈粒赶忙扶住徐乾来，咧嘴一笑：“徐哥，你先别这么大反应，你听我说完，这件事我帮齐阁主，也是等于帮自己。”
此话一出，徐乾来挤着眼睛抬起头：“什么帮自己？”
陈粒开始解释自己同意的原因：“其一，于情，这次的渴症，给碧水泽带来了灾难，我作为镇守王之子，理应有我作为的一份，
况且这渴症不光是百姓受苦，也影响到了我父亲的黑甲军，黑甲军保护城泽，也是我父王安全的保障，除妖还需要他们出力，
如果能研究出来解药，哪怕早一天，黑甲军战力也会提早恢复，这是帮人，也是帮己，
其二，于理，这妖核对我来说无法预期，但是在齐阁主这里，总归可以依仗，你也知道我这身体，百煞缠身，怎么修炼没有风险？
有齐阁主照看，总比我哪天不知道怎么触碰了妖核，导致侵染的好，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况且阁主在愿意帮助我的情况下，还开出这么多的报酬，所以于情于理，我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徐乾来愣愣看着陈粒，能说出这么一番话，陈粒显然不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这一条一条都是有理有据，说的徐乾来也没有反驳的角度。
能这么清晰的分析对自己的利害，徐乾来已经不能单纯把陈粒当成是陈南王的四子，而是当成一个真的能决定自己去向的大人。
陈粒见徐乾来不说话，知道多少自己是说服了徐乾来。
其实对于自己的这一套说辞，他也是保留了些许心思的。
说出“帮人也是帮己”这话确实不假，但是不仅于此，陈粒答应齐阁主作为研究对象，还有着刨除“情理”以外的第三个理由。
齐修白，不光是作为碧水泽难得一位的破二星修炼者，他同时还是一位二星的炼药师。
他在丹道上的所悟，是在苦练学堂这种地方得不到的。
丹药对于修炼者的地位不用言说，如果陈粒跟着齐修白，能够学到几手丹药上炼制的手艺，今后在修炼的时候，不说想练什么自己练。
许多丹药他便能自己分辨优化。
甚至如果他有未被开发的丹道天赋，在齐修白这里，也是难得的学习契机。
碧水泽的人都知道，外面的人想要找齐修白学丹有多难，除了七宝丹楼每年分配给他带的学生以外，齐修白根本就不从其他地方收学。
甚至只有在碧水泽出现了重大灾情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
就比如这次。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陈粒面前，他不可能馅饼掉进嘴里了都不嚼，更别说齐修白还答应陈粒帮助他修炼，炼药随便他吃。
光是这两点，陈粒就没有拒绝的想法。
虽然王府也能满足他日常的进补需要，但是一个二星以上的炼药师为自己专门炼药，试问哪个修炼者能拒绝？
齐修白就算是自己父亲陈承安亲自来请，恐怕都不会特意前来帮忙炼药。
现在齐修白主动开口，陈粒的答案基本上没有第二个。
而不光如此，在陈粒选择答应齐修白之前，他用自己的命格【趋吉避凶】算了一算，得到的光球他花费了点时间解开。
这便是他费了一段时间思考的原因。
现在【趋吉避凶】给的结论就在陈粒眼前。
“【趋吉避凶】，有疑‘协助研究’是凶吉，得结果，小吉。”
简单明了，之前已经验证过【趋吉避凶】效果的陈粒对于“小吉”这答案深以为然，自然是果断的同意了齐修白的请求。
这好事还能上哪找？
而在听到了陈粒同意的回答以后，齐修白这边满意的点了点头，实话实说，他有赌的成分。
在得知了陈粒的身份以后，他本以为陈粒会更加珍惜，不敢冒此风险，毕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王府子弟，很难与民同德。
况且陈粒年龄尚小，他这件事多半陈粒不敢自己决定。
但是没想到，陈粒不光自己下了决定，还把下决定的原因说的清晰有条理，这样的果决心性，就算是在他阅历里的人中，这个年纪的也是少有。
他对面前这个少年有了些许的好感。
齐修白本身就出身低微，他是希望能够解决渴症福泽百姓的，七宝丹楼近些年一直被天炎其他炼药师组织打压。
百草阁作为七宝丹楼的下属分部，也一直想帮忙。
如果渴症这种各方都束手无策的疾病，在他这里解决了，那自然，百草阁的地位也会增高，这便是他的私心。
如今陈粒答应帮他的忙，便是他与这碧水泽百姓的良机。
齐修白忽地辑手向陈粒施了一礼，直接把还在宽慰徐乾来的陈粒给惊讶到浑身僵硬。
“我代碧水泽百姓先行谢过。”
齐修白淡淡说道。
陈粒受宠若惊，忙回礼，他没想到百草阁阁主这个身份的人，二星的炼药师啊，竟然会给自己这么个灵基还没修炼明白的人施礼。
“齐阁主言重了。”陈粒眼睛一转，“还有个事情需要齐阁主帮忙。”
齐修白不解，陈粒笑笑说道：“这件事还望先暂时别告知我王府家人，第一是我不希望他们担心我掌中妖核的事情，
虽不是长久之计，但是此时妖患严重，我父兄都在一线，要是因为我的事情分心，耽误了斩妖大事，我是难辞其咎，
等有机会，我会自己告诉他们，
第二是这次妖魔袭击，我取走了那章鱼的妖核，要是传出去，我怕妖魔在城中找我，嘿嘿，所以，想要请您帮我保密。”
齐修白没想到陈粒想得这么远，眼中精光一闪。
陈粒这番话说出，徐乾来表示了相反的意见，他先前沉默了片刻，在告知王爷的事情上，他有说话权：
“这么大的事情起码王爷应该知道，要是妖核有了变故，府里都不知道，会出问题的。”
陈粒知道徐乾来的担心是对的，所以第二点就是说给徐乾来的：“还是那句话，妖魔除掉之前，不要节外生枝的好，等父王回来，我自己和他说。”
陈粒主要是不想让妹妹洛灵知道，免得到时候把他再禁足了，至于老爹陈承安那边，他自有另外的解决办法。
见到陈粒稍微松口，徐乾来也没了继续劝阻的理由，利害关系都很清楚了，现在对于陈粒来说，确实在老师这里更好。
齐修白点头答应了陈粒请求。
“那晚辈告辞。”
陈粒见事情敲定，便和徐乾来一起准备离去，刚要走，齐修白又叫住了陈粒：“这瓶丹药你拿去，对你灵基二重天开拓灵脉有帮助，算是先付你的报酬。”
陈粒没有拒绝，本来是来求助的他，现在白获得了这么多好处，再到处客气反到显得装模作样。
收下丹药，商议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陈粒和徐乾来辞别齐修白，便离开密室，回到了地面上的百草阁。
等两人离去。
齐修白一个人留在密室，摩挲胡须，才缓缓说道：“倒是个进退有度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