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可知斩立决?
“阳哥,先吃饭吧!”大婶二婶和母亲,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你们先吃,我还不饿,先拿纸笔来。”
王阳站起身,快步走到桌子边,秦可卿拿了笔墨和一大沓竹纸过来。
众人遇到这等大事,哪里吃得下,隐隐猜到王阳的想法,又觉得不可思议。
“先画我们家!”
王阳铺开纸,提笔开始复刻。秦可卿移来油灯,一盏不够,又加了一盏。
这一张画完,父亲结果一看,饶是他已经习惯了王阳神奇的记忆力,也不由感叹,这个记忆实在是太神了!
大家一看父亲的神色,心头顿时一松。王阳画出来了,有了复画版,就可以仔细研究其中的蹊跷。
王阳画完一张,并没有搁笔的意思。
“其他的跟我家无涉,还画他干什么?”
王阳刚刚草草看了所谓的封家山,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但王阳知道,如果那座山真是封严的,他不会等这么多天才发作!
一页纸看不出来,那就全部画出来看!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动了猫腻,一定会有破绽。
见大家都等着,王阳觉得不好意思,先跟大家吃了饭,又拿起笔来。
齐封村一村有一百多户,鱼鳞册上,每一户的田亩、山林都不一样,涉及到户主、四界、面积等繁杂的信息,如果有买卖租赁,在旁边也要注明。
可以说,就算是抄,也要一笔一画地对照,才不会出错,像王阳这种看过一遍,就要复刻的,简直是神乎其技。
秋老虎的天气,夏夜的热浪一阵阵袭来,王宝王进又拆出了风扇,一切都好像上一次的深夜。
只是那一次是读书,这一次是默写复刻,难度增加了岂止一倍!
可卿沏了一杯茶,放在一旁候着。她的手艺大涨,只是今晚王阳没有余暇细细品味。
天色渐明,王阳的笔也终于停下,闭着眼养了会精神,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回头一看,王宝王进都已睡着了,可卿黑着眼圈却还在陪着,一张一张在看着王阳的副稿。
“我去打盆水来!”可卿见王阳忙完,连忙出去打水。
父亲也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此刻也已惊醒,揉着脸问道:“可有什么头绪?”
王阳也跟着揉了揉脸,道:“有了一些,但还没理顺。父亲可知那虞书办是什么人?”
“县里主管户部的书办,鱼鳞册的制作修订主要就是通过他,封严此番能弄来这本鱼鳞册,此人当出了大力。书办虽不是官,却协管一县钱粮,不太好对付。”
“呵呵,看来总甲大人为了对付我王家,也是花了大本钱了。此人性格怎样?”
“我也不熟,只是每年来村里的时候见过一两次。”
“那只能随机应变了!”
吃过早饭,王阳料想那虞书办从县里下来,最快也要到中午了,准备去学堂一趟,一是请假,二是找齐老夫子讨问一些经验。
没想到,不大一会,一群人已摇摇摆摆骑着牲口到了。
很明显,虞书办昨天就已到了齐封村,是在封家过夜。
除了虞书办和封家父子,后面还跟着两个衙役,阵势倒是不小。县里三人骑得是马,比驴威风不少。
当面见过礼,那虞书办大喇喇坐了主位,开口道:“齐封村是好地方,封总甲在村上一向勤勉,钱粮回回收的最快。此次找我说,你家占了他家山地,求我来做个证见。家主何在?”
王阳朝那虞书办看去,一张酒色虚浮的脸,睡眼惺忪,昨晚怕是忙碌得很。
爷爷回道:“回书办大人的话,我是王家家主。我到此处已有四十余年,总甲大人说的那片山向来是座荒山,村里无人照管,请大人明鉴!”
虞书办道:“是不是荒山,哪是你一句话的事?封总甲家大业大,疏忽了这山也有情可原。取册子来,一看便知。”
封正文一脸得意拿过鱼鳞册,放到桌上摊开,那纸上白纸黑字写着封家山三字。他得意地看了王阳一眼,只见王阳面如平湖,静静站在一旁。
“土包子,一见县里的大人吓坏了吧?要不要再来检查一遍?”封正文斜着眼看着王阳,迫不及待要欣赏他今天的丑态。
“倒要细看一番!”王阳说着,取过鱼鳞册,又细细翻了一遍。
昨天天色已晚,很多细节没看清楚,这次一看,果然又有收获。
“你是何人?”虞书办看是一个半大孩子,不耐烦问道。
“大人,这是我的孙子,全家就他识字,是以让他看看!”
“看了就罢了,还翻什么?”虞书办更不耐烦了。
虞书办以为今天来只是走个过场,想着没人敢对朝廷的鱼鳞册有什么疑问,现场看了就该结束了,他还要回去补觉。
要不是封严给的实在够多,他才懒得跑一趟,掺和这种争山产的小事。
“大人,我认为这鱼鳞册是假的,还请取出真本来看!”王阳执礼甚恭,一脸诚恳。
此言一出,不禁虞书办和封正文大吃一惊,连王家人也不禁紧张起来,昨天父亲仔细看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纰漏。
“放肆,这鱼鳞册怎么会是假的?你这小孩,休要胡闹!”一个衙役登时出口训斥。
封严来了多时,一直隐忍不发,等的就是此刻:“这鱼鳞册乃是一县钱粮所在,上面朱印俱在,你一介黄口小儿,可知讪谤官长不仅要打板子,还可判你流刑?”
这封家山当然是假的,可封严心中有万分把握,为了加这一座山,他可是送了虞书办八十两银子。
原本在这鱼鳞册上,因为北岭是座没人要的荒山,所以是一片空白没有标记。
虞书办是钱粮老手,答应了封严,就找人依照款识新加了这座山,新加的这封家山在格式、文字上俱无差错,书页上还有大印,谅谁也看不出这鱼鳞册上动了手脚。
“回总甲的话,经过上次一番调教,我已把《大肇律》背了,讪谤官长确实可以打板子,判流刑。”
说完这句,王阳转过身,眼睛直直地看向封严:“但总甲可知道,伪造鱼鳞册这类国家文书,却是斩立决的大罪?”
封严心中一突,背心出了一层细汗,但掂量再三确认没露出什么把柄,强撑道:“图章文印俱在,你还敢信口胡说?”
王阳并没有被封总甲吓住,反而侃侃而谈对虞书办道:“正因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我才说是书办大人拿错了册子,请拿原本来看。”
看着王阳镇定坚决的样子,虞书办也猛出一身冷汗,困意顿时全消,忽然觉得,这趟自己是不是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