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出征前夕（二）

冬日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一只肥硕的狸花猫懒洋洋的在宁静身边伸着爪子，然后很惬意的换个姿势继续睡觉。宁静穿着一身宝蓝色绣花小袄，摸着狸花猫的下巴，道“这只汤圆越来越肥了。”

元月回道“郡主每日好吃好喝的让人伺候着他，能不圆吗。不过这小家伙倒是颇有些灵性，但凡郡主在家中，他准在您身边儿。”

“带走吧，一会儿人来了，别吓到他。”宁静说着，摇醒沉睡的猫儿，大狸花不情愿的起身，在宁静身上蹭了又蹭，叫声老吴，不情不愿的被人抱走了。

墨子非和杨士成再一次看见周围事物的时候，只觉得阳光格外刺眼，冷风嗖嗖的灌进单薄的囚衣里面，冻得两人瑟瑟发抖。几个粗壮的少年提着两人，将两人粗鲁的扔在一处院子里，墨子非刚要起身，一根粗棍子打在小腿胫骨上，将他打跪在地上。

杨士成抖了抖，低声道“二弟，你猜测的到底对不对。”墨子非道“咱们进去两个多月了，刑部也好，兵部也好，根本没有半个人来审问过一言半语。地牢的人，有几个没被打的哭爹喊娘的，狱卒偏偏不来打我们，为何。”

杨士成也是个聪明人，但终究有些不放心，这会又被人提在这里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去处。仔细看周围景致，应该是某处富贵人家的前院，只是这户人家也太萧条了，不是说景物，而是人。两人跪了至少半个时辰了，除了这几个看着他们的少年汉子，就没怎么看见其他人。

墨子非心中倒是越发的安宁了，他也是曾经风光过的人，虽然大息的风景与东平出入很大，但如此精致的布景，绝非一般人家。这一次，或许就是他的机会。

墨子非肚子里面打着转儿，想着如何忽悠这位郡主。果然如墨子非猜测的一般，两人又跪了一会儿，宁静在一群人的拥簇下施施然走了过来。

一张朱漆雕花大椅上，冷冷的坐着一人，宁静扶着椅子，端着茶，轻轻的拨弄着茶盖儿，也并没有要问话的意思，边上的桌上上摆着一副残局，宁静一手白子，一手黑子，竟自顾自的下起棋来。

“郡主把我们兄弟提来，不是只看郡主下棋的吧。”墨子非忽然问道，宁静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墨子非，依旧下棋。墨子非不甘心的继续说道“郡主把我们晾在刑部地牢两个多月，今日忽然召见，不知道郡主想问什么。”

“元月，今日这黑子有些凶狠了，你说我要是断他一臂，这白子能赢吗？”宁静抬头问道，元月可不懂下棋，看了半天，道“奴婢不太懂，不过奴婢觉得，断一臂不如一锅端来得好。”

“你这个主意不错，把这局棋送去东宫，请太子殿下破题。”宁静说着，抬了抬手，元月连忙轻轻将棋盘搬走，让人誊抄下来，好送去东宫。

“大息大盛四年八月，虎卫将军墨子非持刀入宫，意图谋刺君王，被大将军梅齐越拿下，后被抄家，灭族。”宁静拿着一张纸淡淡的说着，一只眼睛却看向墨子非。

宁静看了看墨子非，只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嘲讽，一丝不屑。宁静再次拿起一张纸，慢慢的读着“大盛四年十一月九日，大雪，梅齐越府中拉出三具女尸，全身赤裸，伤痕累累，沿武都城转了三圈儿身上积雪被清理了五次，最后被拉出城去，不知所踪。”

宁静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一直看向墨子非。墨子非额头上的筋脉根根分明，眼睛赤红着，拼命的想要扑过来，掐死宁静。墨子非身后，五六个粗壮少年拼命的拉扯着铁链，墨子非的双手手腕被拉扯的鲜血横流，却依旧拼命的想要掐死宁静。

宁静面不改色的看向他，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继续说道“同一日，武都菜市口倒挂着一个两个全身血肉模糊小孩子，一男一女，男孩最后被城中野狗啃食殆尽，女孩尸首挂了三日之后，丢弃到城外喂了野狼。”

“我要杀了你！”墨子非如同疯了一般，拼命挣扎着，猛一瞬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束缚，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扑向宁静。

宁静身边的吓得一个个连忙扑上去，有拦着墨子非的，有挡在宁静跟前的。宁静依旧不动如山，只是冷笑着坐在那里，手中多了一块儿洁白的美玉，一块雕刻着可爱虎头的美玉。

墨子非狰狞的双眼在看见那块美玉之后，如同一颗熊熊燃烧的干柴被泼上一盆冷水一般，僵在了原地，然后被冲上来的疾风等人按在地上，几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墨子非身上。

墨子非想要伸出手去拿宁静手中的玉佩，却被疾风拦住，宁静把玩着手中的玉，道“你准备如何拿什么东西来赎。”

墨子非毫不思索的说道“只要你肯，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就算是我这条命，也可以。”

宁静玩味的笑了笑，道“卖给我做奴隶，也不知道你这身价抵不抵得上。”宁静说着，挥了挥手，推开疾风等人，道“你本来就是我的俘虏，再卖给我似乎是我吃亏了，嗯，拿你左手小手指来换。”

墨子非看了宁静一眼，二话没说，一把夺过疾风手中的大刀，半点不带犹豫的切下自己的小手指，然后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手指，一步一步膝行到宁静跟前，双手捧着手指，沙哑着声音哀求道“求郡主开恩，墨子非身无长物，只要您说，我都愿意，只要您将玉佩给我，便是将我千刀万剐了都行。”

宁静在墨子非切下自己手指的一瞬间就有些呆住了，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看着那只淌着鲜血不住颤抖的粗糙大手，心头微微作痛。

宁静看了一眼疾风，疾风快步上前，拿手绢包起断指，宁静缓缓站起身来，道“你射我一箭，我断你一指，算是两清了，不过你既然是我的俘虏，那自然该我说了算，元月，给他把扫帚，以后这郡主府前院的洒扫就交给他了。”

“郡主。”墨子非再次磕头请求，宁静道“我现在要给了你，你跑了怎么办，本郡主要的，可不止你一根手指头。”

墨子非楞在了原地，他当然知道宁静要的是什么，可就算木氏王氏不仁，他...他能不义不忠吗。至少，他现在做不到，东平皇室是是什么情况，他不知道，而且，他也没有必要为东平皇室卖命，一个了无牵挂的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值得他卖命的人。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墨子非牵挂的，恐怕就只有梅齐越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