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互相要挟
幼安不想跟她们多起争执,欣兰院里面的人,毕竟跟那些杂役太监不一样,以后说不准会不会在一处共事,当下低眉顺眼地说:“不如姐姐把鞋子留下,我仔细刷洗干净了,再给姐姐送回去。”
“刷洗?说得轻巧!”孙婉莹见她油盐不进,上前一步便去扯她的头发,不想脚下正踩在两棵花树中间,沾了一脚的淤泥。
吕楚楚再次开口:“算了莹娘,人家今天第一天来,就有机会去皇子跟前露脸,保不准哪天就飞上枝头了。人家既没得过你一天的照应,自然也不会念着你的好了。”听着像是劝慰,可效果却是一勺热油淋在了火上。
孙婉莹的脸当下便涨红了:“也不照照自己那副模样,瘦得像把干柴,哪个眼睛瞎了会瞧得上你?别的本事没学会,先学会白日做梦了!”
她四下看看,正瞧见院子一角还放着半桶吃剩的米汤,是准备存几日发酵了用来养花的,扯着幼安的头发便拖过来:“你说没得过我的照应,那我今天就好好照应照应你。”边说边把她朝着那桶散发着馊味的米汤硬按过去。
幼安心知退让没有用,当即也提高了音量:“你倒是说谁眼睛瞎了?辱骂贵胄,你自己嫌活得长了,可别拖累旁人。”
这下轮到孙婉莹一怔,她方才只顾着发泄怨气,没曾想让幼安抓住了错处。可她马上反应过来,仍旧牢牢叉着幼安细弱的胳膊:“你别鸡蛋里挑骨头,别说贵胄,这欣兰院里连个内六局的掌事也不常来,你那歪理能跟谁说去?”
幼安被她扭得生疼,眼看着头脸就要被硬按进桶里,故意冷笑一声:“跟谁说?你以为我连饭都不吃,就急忙地梳洗,是为了什么?”
孙婉莹和吕楚楚对望一眼,像是在探究幼安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孙婉莹耐不住问:“为了什么……莫非……有皇子要召见你?”
幼安心里清楚自己全是在胡诌,全靠气势唬人,冷哼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一下,反倒让她们信了几分。吕楚楚眼看孙婉莹要松开手,跟她咬着耳朵说:“别听她的,哪位殿下身边不是珠环玉绕,召她过去也不过是让她做粗活罢了,难不成还能听她诉苦、替她出头?”
孙婉莹回过味来,手上的力气又加了几分:“说的正是,我倒看看,你弄得一身污秽,还怎么晋见贵人?!”
幼安瞥见那桶泛着白沫子的米汤,心中一动,高声说:“你自己要做蠢事,可别把你姑姑拉下水!”
听见“姑姑”二字,孙婉莹的手果然松了松:“你什么意思?”
幼安肩上本就受了伤,这会儿被她硬扭着,疼得额上起了一层冷汗,她镇定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真要我说出来么?让我想想,是谁想要去珍宝阁图个轻省,又是谁想去尚仪局的舞乐坊大展身手,要是让尚宫大人或是内侍省知道了,小小掌膳这么有生财之道,会怎么想?”
孙婉莹脸色大变,表姑姑收了新进宫女的好处,替她们打点关系,这事瞒上不瞒下。真要闹出来,可不好轻易糊弄过去。
幼安才来一天,其实并不清楚这些女孩子之间的小动作,无非是猜着那几处地方向来抢手,就诈她一诈。看孙婉莹的脸色,她便知道自己押对了,继续敲打她:“莹娘,有的事,有些人知道了也未必会管,因为要掂量一下会不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要是逼得狠了,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孙婉莹的一双眼睛转了又转,幼安明显地感觉到她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下去,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吕楚楚忽然冲上来,从另一侧猛捏了一把幼安的腰:“你少吓唬人,莹娘还会怕你不成?”
幼安本就已经疼得受不住了,被吕楚楚突然这么一掐,本能地一挣。一团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最终踢倒了那一桶米汤,黏糊糊的汤汁像小蛇一样蜿蜒出来,酸腐气味紧跟着冲鼻而来。
孙婉莹嫌恶地向后一躲,还是被溅湿了半边裙摆。
幼安却不躲闪,趁她不备,上前猛推了一把,用手肘最尖硬处,把孙婉莹抵在墙壁上,沉着声说:“你可想好了,有人只管煽风点火,是因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你如果非要强逞一口气,呵呵,你那个在尚食局的姑姑,应该平日里也有很多对头,等着拿捏她的短处吧?”
她生得小巧清秀,刚刚梳洗过,脸上还带着一层水汽,更显稚嫩,可说出来的话却平白让孙婉莹打了一个冷战,不再说话了。
几个人都知道事情闹大了没有好处,各自换了衣裳又来刷洗地面。幼安一句话也不多说,捡起一根树枝在青砖污渍正中划了一条线,自去清扫其中半边。
孙婉莹自知碰上个不好惹的,竟也没再来为难她,使钱支使了一个年纪小些的女孩子来,打扫另外半边。
幼安自然也不会认为从此就能让她收手,至少表面上总能相安无事几天。
眼看要到送晚饭的时间,幼安已经饿得心都慌了。好容易等到膳房的小太监来,老远便闻到面汤的香气,还没吃上一口,幼安便听见有人说:“刚才来的路上,相王殿下让传个话,殿下不巧有些东西要缝补,赶紧着点,这就过去一趟。”
幼安抬眼一瞧,正是白日里在观亭随侍过的内监之一,翘着手指正点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