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他也动手了(3800字)
说是“格馄饨”，实际上两人说笑的，朱厚照知道王阳明兜里没刘瑾阔绰，才让他请自己吃馄饨。
来到京城有名的“馄饨”摊前。
几张八仙桌人满为患，络绎不绝，都是拼桌一起。
朱厚照指了指：“是这家？”
王阳明点点头：“看来，又是人满为患。”
卖馄饨的老板跑到王阳明的面前：“什么风，把阳明先生您吹来啦！”
王阳明笑了笑：“烦请老板来两碗馄饨。”
声音不大，却引起四周吃饭的客人回头，看到是王阳明，都纷纷问好。
王阳明看了眼四周，发现角落边的八仙桌只有两个人，正要过去坐下，桌前的年轻人就先站起来爽朗笑道：“先生，坐。”
陈凤鸣忙不迭地把自己放在桌上的包袱，腼腆一笑，坐在那里等馄饨。
紧张之余又看向街远处买蜡烛和香，纸钱的陈三两，旁边站着个旁员外跟她说话，只当姐姐遇见了熟人。
见到自己敬佩的阳明先生，陈凤鸣坐在那里十分激动，又怕主动搭话过于谄媚，低着头。
“您……能凑合吗。”
王阳明有些心里愧疚。
让皇帝跟别人挤一桌。
朱厚照道：“这样吃东西，才香啊，不必在意礼数。”
陈凤鸣抬头，看了看坐在他对面戴纱冠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坐在侧边的王阳明。
心想，京城百姓都知道阳明先生，这个年轻人竟然能让阳明先生如此恭敬对待，看着气质不俗，难道是文采有过人之处。
若是自己能文章出众，获得阳明先生青睐，该多好，听说阳明先生是刑部主事，自己若认识，就能替爹报仇。
“阳明先生，两碗馄饨。”
老板娘放下，又将一碗馄饨放在陈凤鸣面前，另一碗放在朱厚照边上。
王阳明看到自己对面的位子是空的，又放着馄饨，猜到应该是旁边小兄弟的。
馄饨是民间的猪肉做的。
《武宗实录》记载，朱厚照生肖属猪，而且吃猪肉容易生病，不许别人吃猪，违反者，就要全家充军流放。
百姓养猪是必然的。
因为明朝的猪，是百姓平日肉食第一位，还是祭祀里面不能缺的大肉，过了几年，不能吃猪肉的禁令就彻底废止。
正德二年，朝臣还跟着忌讳。
只是猪肉属于百姓平常肉食。
这两年又开始养。
王阳明意识到时，朱厚照已经准备开吃。
“慢。”
“太烫了，您等等。”
朱厚照看了眼王阳明，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搞什么，但还是停下筷子。
“姐，你怎么这么慢。”
陈凤鸣原本跟王阳明同桌，紧张又局促，看到陈三两过来，放松下来。
“买香烛耽搁了。”
女子走到桌前坐下，随意的答了一句。
近处的陆阎和谷大用警惕的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不妥，又默默等着。
窈窕笔挺的身影在朱厚照跟前坐下，依稀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周遭是充满热气的馄饨味，冬风很寒，陈三两的衣袖角，时不时会轻触在朱厚照的指头尖，微痒。
王阳明看着馄饨，还在踌躇。
若是皇帝吃出来是猪肉。
会不会这里的百姓都得充军流放啊。
他心中纷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向朱厚照说，朱厚照自己已经吃起来。
“您尝出来是……”
不等王阳明说完。
路边就过来三个人，两个家丁连忙豁开人群：
“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分，有缘分啊，刚才问你，你说买香烛，这会儿咱们可有时间说话了。”
“果然，这正旦之时，白雪衬得美人肤，美得不似人间俗物，能做丽春院的花首，不是没有道理，除夕晚，我可是枯坐一宿啊，你倒是早早走了，今儿我专程寻你。”
朱厚照：“呕，好骚啊。”
陈三两：“………”
王阳明：“！！！”
朱厚照不是故意吐，这个猪没有现代养殖技术，猪肉骚气，可能是馄饨里正好有这个，才吐出来。
只是他作为正常男人，也觉得旁边吃馄饨的姑娘真的很俏，纯的跟雪一样，普通百姓，哪里养出这样的，只有精心培养的，才会长的如此投人所好。
夸赞的员外，盯着朱厚照，目露凶气：“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阳明干咳一声：“您是不是吃不惯这个，要不咱们换别的。”
皇帝吃猪肉生病，真吃出问题来，他王守仁可担不起。
朱厚照抬起头，用看舔狗的眼神看着李员外，硬气的一字一顿说道：“好——骚——啊。”
陆阎要过去，谷大用示意他不要冲动，今天是跟着王守仁才出宫的，别闹的人尽皆知，不妥。
那员外不读书，也不认得王阳明，直接单指指着朱厚照王阳明两个人，看着陈三两怒道：“他们跟你什么关系？！”
陈三两又看了眼朱厚照道：“李员外，是吃饭的客人，他说的是肉馅儿骚，李员外不要为难他。”
王阳明手里的筷子攥着，若是这个员外敢冒犯皇帝，他一根筷子戳瞎这恶心玩意儿的眼珠子。
李员外沉吟道：“既然跟你没有关系，我也放他一马，算是发发我的善心，不过，此处不适合陈姑娘吃饭，有恶心玩意儿在，不如陪我去丽春院好好还我的人情……”
陈三两瞪他一眼。
既然是外面，当然不会按照丽春院规矩来，更没有招待客人的必要……李员外话是说的好听，本质就是死皮赖脸，想要占便宜。
她只是答应妈妈在丽春院里面卖才艺，又不是卖身子的贱人！
这么想着，她也有了脾气。
“滚啊，恶心玩意儿！”
陈凤鸣紧紧攥着拳头，顾不得王阳明怎么看他，把自己装馄饨的碗如疯虎似的，狂吼一声，直接拍在李员外头上。
李员外都没反应过来，碗直接在他头上碎成数片，碎渣直接割破头皮，血流下来。
“小兔崽子！给我弄死他。”
两个家丁就扑过来，把桌子都给掀翻在地，王阳明和朱厚照的馄饨洒在地上，一只流浪狗就准备过来舔食。
王阳明本想教训李员外，但是皇帝没有动，便盯着李员外。
朱厚照被搞的烦了，在宫里被杨廷和压迫着，现在出来吃个饭想放松心情，还要被人搞。
整治不了杨廷和，还整治不了富绅恶霸……朱厚照拿着手里的筷子单脚踢翻凳子。
李员外正在指挥着家丁打陈凤鸣，突然衣领从后面被揪住，脸上传来刺痛。
“呜呜呜……啊啊！”
李员外缩在地上，剧烈抖动。
筷子从他的左脸穿入，右脸露出筷子头，舌头在中间翻着。
两个家丁直接被掀翻在地，王阳明冲着他们面门砸了两拳，眼泪鼻涕血混在一起。
王阳明道：“店家，将此人送去刑部衙门！”
周围百姓看着朱厚照，惊讶于年轻人出手的勇气，又有些畏惧他的样子，眼里却是欣赏，对朱厚照跟王阳明鼓起掌来。
这样的东西就欠收拾！
阳明先生跟这位小兄弟给大家除害了。
不少百姓认识王阳明，还过来帮忙收拾桌子，将桌子擦干净，凳子摆好。
桌子被收拾好，王阳明看着陈三两和陈凤鸣，道：“你们的香烛和纸钱。”
陈凤鸣肿着腮帮子，眼眶淤青的道：“谢谢阳明先生。”
陈三两看着弟弟，听到是王阳明，也歉意道：“谢过先生。”
随后看着陈凤鸣：“让老板煮四碗馄饨，待会儿我们肤浅。”
王阳明也没有拒绝，毕竟没有吃到他心心念念的馄饨，待会儿自己悄悄去结账，不能欺负姐弟。
王阳明跟陈凤鸣说完话，发现朱厚照不在座位。
顺着陈三两和不少百姓的目光找去，朱厚照的背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朱厚照正蹲在那里，用没有碎完全的碗装着洒落的馄饨，放在流浪狗跟前，狗大口吃着馄饨。
陆阎跟谷大用正在收集雪里的馄饨，找到后就露出笑容，献宝般放在破碗里，露出微笑。
几个顾客带来的孩子，围着朱厚照，正捧着他扎筷子的右手稀罕的摸着：“大哥哥，你的手是话本里面的铁手吗。”
雪地上有李员外留下的血，血腥和馄饨香，揉成很奇怪的味道。
王阳明道：“馄饨好了，这位姑娘请我们。”
朱厚照略带诧异的看了眼陈凤鸣姐弟，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请自己吃馄饨：“既然有人请，别浪费。”
王阳明看着，陛下之前还是个吃东西挑食，甚至不吃猪肉，吃到就要发配充军的。
但是现在，便是知道是猪肉做的，也没有说什么，还让流浪狗吃掉，耐心的跟小孩子说话，论这一点，自己都不能做到，果然是为君者。
“看完没有，该吃东西了。”
朱厚照收回右手。
几个孩子盯着他，咧开缺牙的嘴，小心翼翼笑道：“您比话本里面的大侠还厉害。”
朱厚照站起身子，回到桌上。
气氛一时安静。
陈凤鸣顶着淤青的眼眶，崇拜的看着朱厚照：“你真厉害！唰的就穿透他的脸。”
陈三两听到弟弟这么说，安静看了朱厚照半晌，微微叹息：“他是大兴县的富户，闹到衙门，你不会惹官司吧。”
朱厚照咬着馄饨，只是指了指王阳明：“他也动手了。”
陈凤鸣在旁边偏头看着，觉得姐姐在说什么啊，阳明先生可是刑部官员。
这事肯定不会不管，阳明先生也动手了，只是想起姐姐不清楚这些，便默默吞着馄饨。
“但是你伤了李员外……以他的脾气，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应赶快离开此地，方能平安过日子。”
“离开此地？”朱厚照笑了：“陈姑娘，不瞒你，且不说那恶绅会来报复，单说平安离开此地，我不会选择，我朱……二来到此世，就是为了做常人不敢做之事。”
陈凤鸣道：“朱二哥，那个李员外。”
“你们不必担心这人报复，他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京城了。”
王阳明点头：“此话不假。”
“我们该回去了。”朱厚照说完起身，看着陈三两和陈凤鸣姐弟两个道：“账，我的人结过了。”
陈三两抬头，诧异看着他，似乎是没想到：“怕是没有机会答谢二位了。”
朱厚照忽然笑了笑，道：“他日有缘再遇，怕是不会让你请吃馄饨了，因为刚才听他们说，你曲子唱的不错。”
陈三两有些窘迫：“下次有缘再遇，我给你唱曲，只是……你到时候不要嫌弃。”
“无论哪一行，只要不违背大明律，不杀人放火，都是好百姓，选择这条路，只是生活所迫而已。”
这话倒是颇有意味，不仅是陈三两听的目光灼灼。
连旁边的王阳明都多看朱厚照几眼，那样子似乎想说，皇帝不错嘛，却没有敢插话。
王阳明第一次来豹房。
豹房位于皇城西北。
在王阳明印象中，豹房是朝臣弹劾皇帝日夜淫乐的地方……但自己进来后并没有发现不妥。
待会儿皇帝说，要跟自己切磋拳脚，自己该打赢还是打输，王阳明觉得他还是打输比较好。
如此想着，就跟在谷大用他们身后，进入其中一处书房。
看到里面堆放着奏疏信件，刀剑盔甲，就猜到，这是皇帝平时处理政事的。
“大用，给王卿赐座。”
朱厚照说完又走到墙面悬挂的疆域图上，看着安化之地。
王阳明被吸引过去，道：“陛下为何在安化之地用朱笔圈起？”
朱厚照额头浮起川字纹：“因为安化要出事了，朕要提前准备。”
王阳明有些懵，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看着皇帝，安化不是好好的吗，出什么事了？
“安化王会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