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吹不弯树苗（4）
洗完澡，沐霖一像个毛毛虫钻进被窝里，手脚忙乱，两只拖鞋不知飞了哪里。霍桑端着杯奶走进来，放到床前，刚才见沐霖一慌张的样子像个小猫。霍桑帮她摆好拖鞋，走到床边伸进被窝里摸她的膀子。
“啊！冷。”沐霖一娇嫩的尖叫。
“我检查一下洗的怎么样。”霍桑解释，“是洗干净了。”
“嗯。”
帮沐霖一盖好被子后，霍桑走之前提醒她记得喝奶。沐霖一听话的点头，霍桑走后，摸出手机看看夏秋雨给自己发了什么。
夏：“前不久才听说阿姨去世了，对不起啊，我这里消息不灵通没能来得及去参加葬礼。院校放了段小长假，明天下午能约你出来吗？地点你来定。”
沐：“这么晚才看到信息请见谅。当时也是我自己糊涂，忘了给你发信息，后来没敢打扰你。你已经回来玄洲了吗？说是地点我来定，那就在四号区南城街的百道丽禾公园吧，我看天气说明天有雪，你自己注意保暖，别冻着。”
夏：“大小姐也会关心人啊？明天我去找你，穿的好看点乖乖等我。到时我们举杯畅谈。”
沐：“滚！流氓。你在院校过得怎么样？”
夏：“还好吧，自己正在努力考研，可谓是万分勤奋，不敢有丝毫怠慢，公主你看我这么累，能不能帮我捏捏肩，忠臣最近有些疲了。”
沐：“油嘴滑舌，奸佞小人儿。昔日夺骑将军（传说中的玄洲神仙）见此定不饶你。”
夏：“臣知罪。错不在臣，只是见佳期如故，公主美如昨日，臣之心欲舒真言难藏尔。所以小霖儿亲我一下，就算罚臣了吧。”
沐：“你把我说害羞了，不和你聊了，我要入寝了。”
夏：“拜拜，有什么明天再聊吧。”
今天早上，天色茫茫，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昨晚和夏秋雨聊了好久才睡。他已经放假了，今天下午想约沐霖一出来玩，外面正下着雪，满地的鹅毛。沐霖一听后有些猝不及防，春心萌动期的少女此时像小鹿在心头乱撞。
老罗饭馆的顾客越来越少了，菜谱还是一样不少，鲤鱼的味道还是那样鲜美，沐霖一做事依旧麻利。
“您好，您要的斯兰诺奇甜点，请慢用。”沐霖一对客户轻轻微笑道。
“能把勺子换成叉子吗？再拿几张纸巾来，这盒子都空了，不知道换吗？”装扮华丽的棕色发男客户呵斥她。
“啊，抱歉。请稍等。”沐霖一尴尬一笑，去后厨找叉子。佳楠听到这边的争吵，趁着沐霖一离开的间隙走过来问候他：“声音小点，不然请你出去！”
男人听后火冒三丈，两眼睛瞪得圆溜，“你说什么？还轮到你呵斥老子了。我只要打个电话就能让这家店关门？你也给我滚蛋！”
“你嚣张什么？仗着自己头发了不起啊？”
沐霖一又拿了盒抽纸，出来时听到一阵喧闹，看到两人一个指着对方鼻子，领带被拽着。
“佳楠！你们别动手，有话说清楚。”
沐霖一跑过来，和其他员工一起拽开二人，可男客户还是骂骂咧咧，越发难听，佳楠哗哗的流着泪，急了上去给他一巴掌。
“你这东西敢打我？”男人更是暴跳如雷，抓起甜点砸向她。衣服脏了一身，又被骂成这样，佳楠哭喊着跑向店外，沐霖一让一人跟着她。
“你出去，我们店不欢迎你！滚出去。”沐霖一向他喊。
男人松松领带，咧着嘴威胁她：“你给我等着，我看你们还能在玄洲呆多长时间。”
他掸掸身上的灰尘，衣冠楚楚，扫视为数不多的客户，眼睛像被有意向外拽了拽，怒狠狠的更像只恶狼。他大步走到店门前，踢了脚蜷在墙边的小奶狗，又瞪了眼沐霖一才甩步离开。
沐霖一把抽纸盒放到桌上，有个员工拿着扫帚过来清扫残渣。“谢谢你啊。”
听到美女对自己说谢谢，他一时脸红的不知如何回答，“不，不用谢。”
沐霖一察觉到周围许多双疑惑的眼睛看着自己，提了提嗓门讲：“很抱歉刚才打扰了大家的用餐，还请不要对这件事太在意，本店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她走到墙边蹲下，小奶狗摇着尾巴，身子左崴右崴的迎上来。沐霖一抱着它，掸掸泥尘后放下，摸摸它的脑袋。佳楠被带了回来，两眼早已哭得红肿。
窗外，白雪铺满大地，好美，世间一切污垢都被清扫，被遮藏，如今一览无余，尽是“白”。玄洲从没有如此干净过，旧墙上的涂鸦，广告牌上的词汇，理发店的招牌，公共厕所上的主星人专用......都被扫净了，这种干净，即使是一刻也好，一时也罢，如此的清爽人心。
“佳楠，我出去了。你看好店。”从楼上换好衣服下来后提着饭盒，沐霖一向佳楠招呼声，头也不回的踏入白雪的世界——面对尘世的纷纷杂杂，她走了最好。
白色的棉袍，银色的长裤，沙晶粉糖色的短靴，白色的秀发、手套，卷着大红色围巾，恨不得皮肤也白个彻底。
“哈~”沐霖一坐上车后吹吹手，这种天真冷，寒风刺骨，不给人一点活路，行人道上一位棕色主星人快步走过——着急回家钻进被窝吧。
“到哪啊？”司机问。
“玄洲甲级医院，麻烦快点。”
“不是我不想快啊小姑娘，这种天快不起来啊...哟！”司机盯着后视镜，有点惊讶。
“怎么了？”
“你头发是白的啊？”
“对，怎么了？”沐霖一又问。
“去医院...这路程有点远啊，你又是白的，我要加二十...”
今年，玄洲法律里又有了规定，两星人坐车，司机可按原则加价；两星人入超市买物品，最低生活保障物品除外，其余物品加价百分之十；两星人在公共场合不得同类聚集，不得斗殴、打骂，不得违反交通治安，不得......
“一共四十普克，你想想，能坐坐。”
“......我扫给你，去医院，麻烦快点。”沐霖一平静的说。
到了医院，沐霖一去超市买了几类水果，听说这几类水果富含铁，钙等多种元素，价格不便宜，又正值冬天，也只有大超市能卖了。
“蒋蒋！我来啦。是不是等得着急了？”
“没有。”罗维思说，她的语气很慢。这几天她气色有些好转，血氧饱和度有在上升，医生说她能简单吃些水果。
“你躺好，我来喂你，张着嘴巴就可以了。”沐霖一打开饭盒盖，扑鼻的香味直灌灵魂，这也该算是世界上一道名菜了吧。
拿下呼吸氧气面罩，移开脖子上的管子，搭上白布，控制床板向上伸了些角度。一口糯米团，一口南瓜粥，再一口糖浇红鲉，见罗维思笑了，沐霖一也笑了。
“今天下午我就不过来陪你了，我和你母亲说好了，下午她来。”
罗维思点点头，孱弱的说：“你去吧，桌上的水果是带给我的？”
“不然呢？现在想吃吗？”
“待会的吧。我看电视上说，玄洲今年颁布了新法律，你买这些水果花了不少钱吧？”
“也不多，身体感觉怎么样？”
“有些好转吧，以后要能站起来，我也算是个奇迹了。”
“奇迹会发生的。外面下雪了，想看雪景吗，可美了。我去把窗帘拉开。”
沐霖一走在窗前，洁白的一身与雪景融为一体，罗维思好想要看不见她了。
她重新坐到床边，看到桌上的相框，过了会不自觉地想问了，“这张照片上的是谁呀？”
罗维思问：“你想知道吗？”
“能讲讲吗？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他是我男朋友，我们高中认识的。当时我们俩处得很好，计划好了毕业后一起开家店，经营生意。他当时答应了，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我看着当时他那张脸，非常真诚，所以我答应了做他女友。这张照片是我们旅游时拍的。”
“好美好的故事，你们现在还聊吗？”
罗维思无力的摇摇头，“我们已经几个月没交往了。去年我去医院，查出了霍疾，自那时候，我们就再也没聊过了。住院时，我一直期盼他来看我，可他一次也没来过。”
“感觉很荒唐，对吗...”罗维思说。
沐霖一摇摇头，“有些替你伤心，你现在还忘不掉他。”
“我本来能忘掉他的，应该能的。”
“我也忘不掉一个人...你还想见他吗？”沐霖一问。
“不想了，现在也不可能见到了。他不会过来看我的，我全身插满管子，躺在这里，跟死人有什么区别？呜呜呜......”说着，罗维思轻声流泪了。
“对不起啊，提起你伤心事了。要自己待会吗？”
“...嗯，你先出去吧。”
沐霖一出来后，去了走廊尽头处的窗台，这里的窗户开着，雪花从外面飘进来，落到地上，化成水，水连成片，变成水洼，车行过，水滴四溅，洒在路边草地上。
过了不久，沐霖一打了个寒颤，忽然听到身后有个人在叫她。
“喂！白头发的女的。”
沐霖一回头见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指着她，大声说：“你在医院里不要乱走乱看的，是来看望家属的吗？”
“是。”沐霖一说话声音并不大，可能被大夫吓住了吧。
那人又甩甩手，摆出要赶人的样子，像见了瘟疫，“赶紧到房间里去，不是人人都想看到你。”
沐霖一恼怒地离开，僵硬的脸仿佛被冷气冻住了。医生望着她高傲的背影，又补了句：“这人，病真多。”
沐霖一扫兴的回到房间，罗维思望着她一副无辜的样子，不解的问：“怎么了？谁欺负你啦？”
她安静的坐到床边，用手托着腮，无力的回她：“没有吧。好像不是。”
“是不是被医生冷漠了？”
沐霖一动了下眉，“你怎么知道的？”
罗维思扭过头，眼神失落的盯着挂着仪器的天花板，静默的说：“这种事我也经历了。除了你和我母亲，就没有能一直陪我说话的。护士来这里问几句就走了，医生也不想来看我。”
沐霖一听了没说什么，摸过她的手，轻轻的揉着。“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罗维思打断了，“你有体会过这种痛苦吗？因为自己免疫力太强患的病，一开始觉得挺好笑，体弱病多，现在现在太强了也要等死。”
“你别这么说。”
“你不用骗我了！我已经听医生说了，这种病无药可救，我只能等死。沐霖一，你有体会过慢慢被病痛折磨致死的感觉吗？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哪里都在疼，有时像针扎，有时像被火烧，像有东西在咬自己。不能下床，生活不能自理，什么都要靠别人不然自己就等死。感觉好荒唐，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但为什么受伤的人是我？有时我很羡慕你，沐霖一。”
“你非常埋怨。”
“你年轻，有才华，有背景，将来一片大好时光，你的人生还没开始。沐霖一，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我知道自己不久就要死了，但我不服。沐霖一，替我活下去，打碎不公的世理，让人人都能平等，像人一样活着。”
“......”
“求你了。我知道这过分了，但，不能歧视。”罗维思此时已经泪流满面，沐霖一拿纸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两人四目相对，罗维思在等待答案。
“好......”沐霖一点头，没再说什么。
离开医院后，沐霖一钻进小巷角，一个人蹲在地上默默缓和了好久。
下午的阳光多了些，吃过午饭后，沐霖一抹去嘴角的油，着急忙慌的跑去预定地点。
夏秋雨和沐霖一全副武装，二人你追我赶，奔跑在雪地里。忽然，沐霖一搓出一个雪球抛向他，夏秋雨身子一扭，和它撞个满怀。刹那间，夏秋雨左手一个雪球，右手一个雪球，沐霖一尖叫了声，不敌躲开。玩累了，两人躺在雪地上，任由雪花飘打，雪花是无力的，轻轻柔柔只会慢慢抚摸。
“沐霖一，最近还好吗？”
“还好啊，玄洲物价上涨了，只有我们两星人有资格享受新法律。”
“你缺钱吗？我可以送些给你，当作未来的彩礼也好。”
“你别乱说，我从来不缺钱的。今年，我还要拿冠军呢！”沐霖一朝天喊，“呸呸，嗯~”她张开嘴，吃了一大口雪。
“哈哈，那你要加油啊！我会看你比赛的。”夏秋雨也朝天喊。
“你要来啊，嗯~在网上看也行。”
夏秋雨翻身躺着，二人的头紧紧相贴，他帮沐霖一擦去额头上的积雪，说：“我办了张卡，那这张卡在玄洲买东西，只看卡不看人。我把它带来了，借给你用吧。”
“卡里的钱是你的吧，谢了，不用。”
“你钱多也不能这么用啊，就当我送你的，你就收下。”
“我脸皮薄着呢，你收回去吧。”
“好吧，不难为你了。”夏秋雨目不转睛地瞅着沐霖一看，只见她小脸一红，不知要怎么躲藏。
冬天，仿佛一切都静谧了，动物需要冬眠，这真是个好时候。一切都在静谧，寒冷侵袭了每个人，你的心脏还是热的，有力的蹦跳声回响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