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途之旅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0章 风吹不弯树苗(2)

沐霖一走上楼,听到左边廊道里传来客户的谈话声,那有几间包间。她走进右转后的第二间房,打开门,见到阳光洒在地上,这里摆着一张床,贴着墙还有张空桌子,床面整洁,也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沐霖一走进去拉开窗帘,让阳光全洒进来。从这里向下看,能见到来往的车流。她将包放在桌上后,匆匆下楼。

还没到楼下就听到客人的吆喝声。

“二号桌,宫保鸡丁一份,加两瓶啤酒。”

“佳楠,十号桌要份麻辣汤。”

“小姑娘,学着点。”佳楠对沐霖一讲,沐霖一穿上外套,眼珠左右转来回打探。

“好。”

“柳姐,五号桌上一份龙回头。”

“柳姐,二楼三号包间饮料没了。”

“沐霖一,去储备室抱箱饮料。哦!你找不到,佳楠...”

“知道了。”

沐霖一拿几份餐纸放到饭桌上,又给客人递来几瓶饮料。

“沐霖一,四号桌要三份咖喱,动作快点。”

“来了。”

“沐霖一,八号桌走了,你去擦桌子。”

“沐霖一。干嘛呢?水桶在墙角,你左边。”

“我看到了。”

......太阳渐渐落下,沐霖一的脚像装上了马达。小瑕疵与马虎让客人有些急火,哈哈笑几声再挠挠脑袋化解尴尬。

忙碌了一整天,晚上九点钟,沐霖一背着包走出饭馆。两眼有些迷糊,后脊梁酸酸的,脚像踩在石块上,她嗅嗅衣服,一天忙活后的汗臭味。

夜幕下,沐霖一踩着滑板走在人行道上,月光皑皑。到家时,霖蕊也刚回来不久,洗浴后,沐霖一倒了杯冷牛奶坐在沙发上,这一天没有看消息,欧阳瑶想约她出来玩。

“我和几个朋友打算这周末聚餐,你来吗?”

“等以后有机会的吧,近些天可能不行。”

欧阳瑶又转口问道:“你们那怎么样了?我们七号区的一家药店被抢劫了,场面好惊险啊,都被摄像头拍下来了。”

“抓到凶手没?”

“肯定抓到了啊。你今天去上班了吗?”

“去了,第一天,手忙脚乱的。”

“没事,和顾客打熟了就好。”“我吃饭了,下次再聊吧。”

“拜拜。”

霖蕊悄悄坐过来,搂着沐霖一的腰,嗅嗅她的头发,笑着问:“和朋友聊天呢?这么晚了还不上床。”

“待会睡。”

霖蕊撩起沐霖一的白发,望着她稚嫩的脸颊,“忙的来吗?”她问。

“感觉好累,骨架要散了。”

“妈帮你揉揉肩。”

沐霖一转过身,背对着霖蕊,她双手按在女儿肩上,轻轻的,柔柔的。喝完奶,沐霖一回到房间,静静的躺在床上,思考着,霖蕊搂着她的脖子。

表现得有些忙乱,第一次来,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找不到,端菜要稳,要快。和顾客对答要语气平和,面带微笑,举止大方,和谐自然。菜名,饮料名,速记,速算。一天工作六小时,早上十一点至两点,下午六点至九点,不迟到,不早退。餐馆的客人不多,三色发的人都有。上午下午有很长的休息时间,出来玩?练滑板?明年有洲际花滑大赛,时间不等人。忙活了一天,没见到老板欸,算了,先睡吧。

清晨,霖蕊很早便醒了,摸摸沐霖一的脸,听到女儿的嗯气声。沐霖一被八点钟的闹铃吵醒,自己有些惊讶,这么晚才起来,还想着去晨跑呢。到厨房,凯伦早有做好早餐,正在清扫家具。阳光透过厨房的玻璃,地上的花草舒展腰姿,它们也像做了场梦般,现在要从梦里醒来。阳光折射地板打在沐霖一白嫩的小腿上,她无意中发现,家里的玻璃又贴了层隔热膜。这项技术一般只用在太空站和星舰上。

八点半到运动场练习滑板,十一点准时出现在餐馆,路上,经过能源补给箱,沐霖一取下滑板里仅剩一点燃料的两罐能源瓶,丢尽一旁的回收桶里,花了五十普克重新买了两罐。这种赛用型滑板对燃料的要求较高,吃能也很厉害,普通代步型滑板会好一些性能也会较低些。

有了昨天的失败教训,今天沐霖一打算大干一场,到房间后几分钟便换好了衣服。自信的微笑,和蔼的问答,挺拔的腰身,稳健的走姿,自然的动作,这是今天她要努力做到的。

沐霖一站在五号桌前,学着昨天佳楠的样子,微微弯腰,面带微笑,话音甜美的问:“您好,亲爱的顾客,请问想来点什么?这是菜单,请您点菜。”

两名夫妇看着这位小姑娘,给人十分友好地感觉,亲切又礼貌。一时间,自己的老粗口有点张不开了。

“嗯。要一盘清蒸红鲤鱼,两碗大米饭,再来碗汤。就这些。”那位男的说道。

“谢谢啊,小姑娘。我们家这位看到你这么热情都有些张不开口了。”女人说。

“啊,那太不好意思了。阿姨,我们店里最近做活动,免费送两瓶饮料,待会也一并拿来了。”沐霖一笑着说。

“哦!这么好啊,谢谢啦。”女的说。

“希望您下次能常来我们店,我们店里的清蒸红鲤鱼是很美味的,再加上秘制酱料就更好吃了,您要来点吗?”

“好啊,谢谢了。”

“好的,请您稍等。”

“妈妈,大姐姐好漂亮。”一个小男孩叫喊。

沐霖一向他招招手后将信息发到后厨的做菜表上,很快便会好的,她走进后厨,拿碗乘了两份米饭,两碗浓汤,待鱼烧好后,打算一起端过去。

佳楠走过来,对她说:“这里交给我,你去端两箱酒来。”

“啊?为什么?”

“你刚来,许多事你还不懂。像你那样招待顾客,其他人八辈子才能吃到饭。”佳楠向她解释。

“但这样给饭店赢得了名声啊?”

“不和你解释,端两箱酒来。”

二人僵持不下,柳阳看到她俩堵在那,都影响上菜速度了。走过去喝止道:“你们俩干嘛呢?各忙各的去。”

沐霖一端着菜以稳健的步伐走到五号桌前,礼貌的将饭菜端到二人身前。

“请慢用,要我帮您给鱼撒上酱料吗?”她问。

“不用了,谢谢啊。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了,我们家那丫头还在上学呢。”女的说。

“祝贺您的女儿能考取好的学院。”

沐霖一转头看,佳楠正在七号桌收拾餐具,身旁站着两位客人。柳阳叫沐霖一去储藏室搬箱奶,二楼包间的饮品不多了。下午休息时间,佳楠向柳阳吐槽,自己不想带个拖油瓶,一个实习期的小丫头跟自己争功劳,气不过。最后只能是柳阳自己带了。

晚上,众人忙活时,一个黑头发的中年男子推开餐馆的门,走到后厨。焦黑带粉白的头发散发着颓气,粗壮有力的老粗手泛着泥土的黄色,手心手被都印着糙痕,像交错纵横的干涸的浅沟。宽大的脚掌外包着几十年前流行的旧皮鞋。门一下子被推开,独特的中年性情沉稳又多几分凄厉感受的步子迈进来,踩在坚实的木质地板上隆隆的响。刚进门沐霖一就注意到他了,面色像烧过的干草,一捆焦炭压着又一捆,跑去了烟气,火星味也少了不少。

火候旺盛好比精气满存,可沐霖一望着他被抽干精气的面容,眼皮像枯竭的只剩下礁石的瀑布,双眉浓厚,呈一字绷直,像是他最后的倔强。腰板还是直的,最后的信念还没被摧垮。

“柳姐,罗老板回来了。”前台对柳阳说。

闻讯,柳阳把手上的事交给佳楠,自己走进厨房,跟老罗交代这几天的营业情况。

“罗叔,维思还好吧?还有阿姨陪着呢,你不要伤心过度了伤了自己身子。”柳阳温柔地说。

老罗进来便接过刨子开始削土豆皮,“嗯,知道了。小阳,最近店里真麻烦你了,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要难办了。”老罗的话多有消颓和做父亲说不尽的无奈。

“昨天店里新来了一个员工,刚才你应该也看到了。”

“是那个白头发的小姑娘吧,看她做事挺卖力的,但不像是能做这种事的人。”

“我看也是。”柳阳附和着,“她学历挺高的,说拿了什么奖,又说要参加什么花滑大赛。不像我们这种,一辈子都被生活困着。”

“小阳,你还年轻呢,不像我们几个老头子。老罗前几天还跟我们说这饭店开不长呢,要真这样,你打算以后干什么?”一旁洗菜的老头问。

“我还没想好呢,裁缝,开车,能做就做呗。”

“现在多有个手艺是好事,老祖宗说‘技多不压身’,你会这么多,以后有什么好怕的?”老罗说。

“罗叔说的是。”柳阳摆弄着衣角,没再说什么。

周末,沐霖一坐车跟着霖蕊来到一家武器贩卖部,玄洲允许有持枪证的人手里握把枪,他们认为人民需要自己保护自己,同时也是效仿雷闪一洲。

买到枪后,又另外买了三个弹夹,一些子弹。从今以后意味着什么呢?沐霖一想,一路上她都在想,枪在保护自己时也是在杀戮,先放起来吧。

一周下来,沐霖一认为自己很有长进了,柳阳也在老罗面前夸她能干,懂事。某天早上,沐霖一出门时,又看到以前那些人蹲在廊道里,戴着帽子,墨镜,几人聊着天,笑声像在故意隐瞒什么。今天,霖蕊照常出门,出办公室后锁好房门,拎着包,开车远去。见到廊道里那几人,她并不惊讶,几人也像认识她,和她招呼声。

晚上快下班时,沐霖一接到电话,另一头讲到:霖蕊出车祸了,你是她女儿吧,快来玄洲甲级医院。

什么?沐霖一刚才与顾客交谈时还面带笑容,现在是怎么了。霖蕊?出车祸了在医院,怎么可能,没搞错吗?不行,不行,我要打电话证实一下,一定搞错了。

沐霖一丢下菜单薄,跑出餐馆,掏出手机拨打霖蕊电话。柳阳见她急忙离开,有些疑惑,没有伸手阻拦。

快接啊,接啊接啊!沐霖一看着街道来往车辆,光彩霓虹,霞光四溢。泪水流过脸颊,跌落地上,一滴,两滴,三滴......下雨了。

坐车赶往医院,我还有些天真的在想,他们一定搞错了。但怎么可能会搞错,自己哄骗自己罢了。

“我是沐霖一,霖蕊的家属......”

......

“是前边那栋楼吗?......”

......

“你好,我是...我是霖蕊家属...”

......

“是在三楼对吗?...那间?...一直...向那边走。”

这条道很阴冷,南边是一排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冷。窗帘随风舞动,那间房,好阴冷,妈妈在那吗?我一步步走过去,脚踩在地板上,踩在寒冰上,踩在岩浆上,踩在我的心上,加倍我的疼痛。打开房门,两扇门发出吱呀的怪声,我打了个寒颤,医生和我讲,躺在那的是霖蕊,我的母亲,唯一的亲人。

手颤抖着掀开白布,秀丽的棕色发丝还伴点生气,白嫩的额头撒了几层清雪,紧闭的双眸、发白的嘴唇已然将气氛降低到了零点。沐霖一睁大眼,脸上多了两道泪水冲出的悲流,身体打着寒清,嘴吧微颤着不知要说什么了。凝视了半会终于愿意伸出手斗胆摸几下,手像放在冰块上,内里涌来清醒般的刺痛,像被电击般缩回。含着泪,她的脸贴倒在霖蕊脸上,支支吾吾的。

“你怎么可以走了,爸爸走了,你也不要我了。你们两个就把我撂在这,你们好坏...”

霖蕊,她走了,她是个好母亲,尽职尽责。她做到了,她答应了沐凡,沐霖一被照料得很好,依她这性子,想被欺负很难。沐霖一走路回家,天在下雨,衣服淋湿了,那就淋湿吧,没事的。

她撩起头发,雨水粘在白发上,流过眼角。泪水也是雨水,雨水不停,泪水有情。沐霖一到家了,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前,门开着。抬起脚,望着家里满目狼藉,像被洗劫过,廊道里没有人。她关上门,向里走。书本散落一地,客厅茶几下的抽屉都被抽拉出来,纸屑满地。厨房没有惨遭贼手,南面,霖蕊的私人办公室房门被撕裂,一块块木板碎屑散落一地,门缘上留着斧头印,剩些钉在门栏上,白纸黑字撒满整间房,书柜里的公文尽数消失,桌上一片狼藉,一台机器被打的粉碎,水杯打翻在地。墙上,她和母亲的照片还在,横七竖八,连照片也要翻,还是见不得人的鬼心。沐霖一的头贴在墙上,她看到每张照片后都写着日期,地点。她蹲下身,头紧埋着,双臂紧紧搂着,缩成一团,像个......受惊的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