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意见相左
老朱的这个问题，直接把朱雄英给干沉默了。
事实上，太深刻的事情，他现在还很难理解，毕竟之前的十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让他拨弄算盘可以，至于国事？
那还得很长一段时间的学习。
以前的朱元璋，压根都没想过要教大孙子什么东西。
彼时朱标还是太子，而且正值壮年，因此关于下任储君的培养，在老朱看来，根本就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情。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
对于老爷子而言，能培养出朱标这么一个优秀继承人，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
剩下的，无外乎就是权力的过渡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偌大的乾清宫内，没有一点声音。
朱元璋理了理衣袖，把竹杖靠在一旁，在椅子前坐下，好整以暇地盯着朱雄英，他倒真想听一听，大孙脑瓜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今天，老爷子的确受到了极大的启发。
当老十七提出辽东问题之后，他终于想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当初定下的战略布局，存在很大的缺陷。
长久以来，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茫茫草原上，认为那些向北迁徙的前元部族，才是大明首当其冲的大敌，反而忽略了周边。
良久之后，朱雄英整理好了思绪，方抬起头看向老爷子。
“南粮北调这事，孙儿确实没有想那么多，不过如今海运昌盛，新朝水师也有足够的能力，从东南沿海安全无虞的抵达渤海湾。
而且海运的损耗，相比于漕运会低许多，如果有一天孙儿真的在龙椅上坐着，无论是否迁都，废除漕运已是必然。”
朱雄英神色肃然。
除弊革新，是每个王朝想要变得强盛，必经历的过程。
眼下大明已经立国二十五载，人心思定，加之国库的不充盈，因此每一个可以帮助朝廷走出困境的办法，都应该被提出来。
至于被不被采纳，是另外一回事。
但出乎朱雄英意料，他的话刚刚说完，猛然间，朱元璋那浑厚有力的手掌，便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怒声道：“你知道漕运养活了多少民众？”
“一旦废除漕运，那些靠漕运生活的百姓，让他们如何吃饭？”
“你让他们靠什么为生？”
“漕运沿岸，波及七省之地！你知不知道，靠着漕运吃饭的民众，多达百十万人，你让他们没了生活来源，是准备逼着他们掉过头来造反吗？”
朱元璋瞪着双眼，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尽管他心中有一颗海军梦，但朝廷仍旧没废除漕运。
乃至于永乐时期数下西洋，对海运的便捷不可能不了解，而且最重要的是，海运比漕运更省钱啊。
可偏偏，有明一朝的二百多年里！
非但没用上海运，而且一直都在强调漕运，数次大规模的去疏通运河，耗费无数银钱。
其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可是……”
朱雄英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却被朱元璋挥了挥手打断：“可是国家在不停往前发展，从隋唐到如今的大明，已有近千年光阴，漕运已经不适合了！
你是想说这些吧？”
老爷子锐利如刀的目光，似是可以穿透人心。
朱雄英闻言微微点头。
他是真没想到，朱元璋可以看得这么透彻。
“废除漕运，改为海运，确实能给朝廷省下一大笔开支！但如果你真的要做一件事之前，最好先考虑考虑，你的这个政策，会影响多少人的生计。”
“发展是很重要，但如果这种发展，需要用数十万，乃至百余万民众的生存来换取，那就大可不必，爷爷宁愿你闭关锁国！”
朱元璋目光深沉，语气笃定，话语间丝毫不留有半点余地。
朱雄英跟在他身边这段时间，以及从民间得来的认识，记忆中的老爷子从未有过如此激动。
似乎是生怕自己在他死后，真的废除漕运，改为海运，让漕运沿岸的百姓吃土。
“皇爷爷，有个词叫时过境迁，百姓既然在漕运沿岸吃不上饭，他们自然会前往沿海地区，一样可以靠海运吃饭！”
“只要朝廷引导的好，就不会有乱子。”
“百姓会跟着经济走，这是必然的，一个地方经济衰弱，必然会导致人口外流，但如果一个地方的经济高速发展，也必然会迎来大量的百姓涌入，这个道理永远都不会变的。”
说完，朱雄英又想了片刻，但还是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去反驳。
“话虽是这样说…”
朱元璋叹了口气，暗叹这小子有些愣头青。
毕竟大家伙心里面都跟明镜似的，又有谁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呢？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年轻人吧？
要是什么事，都用嘴巴说说就能解决，那么谁还愿意舍本逐末，花大价钱去养漕运呢。
老朱微微思索了一阵。
随即，他眯起眼角，右手摩挲着椅子扶手，语气淡漠道：“苏州地区，不允许开设通商口岸！”
朱元璋也不在漕运和海运的问题上继续纠结。
他是见过海运的便捷，旅顺卫的名称来历，就是因为冯胜出征辽东纳哈出所部时，一支偏师从应天出发，自长江入海，乘风破浪顺利抵达辽东。
因此，他给登陆的口岸命名为旅顺，意指旅途昌顺之意。
“苏州地区？”
听到苏州这两字，朱雄英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是真没想过，甚至在他看来，若是自己没能力迁都的话，应天府看起来，实则也并不算差，毕竟这儿能更好的控制整个南海地区。
东南亚诸国都靠近沿海，对于海外贸易来说，绝对是一块宝地。
朱元璋淡淡开口道：“对！苏州地区，不允许设立通商口岸！”
朱雄英不解道：“为什么？”
“苏州百姓爱戴张士诚，直到今天那份热情都没消减！压着苏州，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不允许苏州有更大的发展，甚至整个江浙地区都要压制，不可使其一家独大，用江浙来补贴其它省份，方能全国均衡。”
朱元璋对苏州百姓当年支持张士诚的热情记忆犹新，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朱雄英微微一怔，满脸愕然道：“皇爷爷，你至于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