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文官跳脚了
蒋氏脸色一白，从丈夫口中确认消息后，便不再说话。
夫妻俩在屋内静默许久，思量这事。
严格说起来，要怪只能怪蓝玉，他们一家人向来恪守本分，虽然花云名列淮西二十四将，有着“黑将军”的名头，但爵位总归也是在死后追封的。
花家实则并没多少权势。
现在让自家女儿去选当太孙妃，说着未来可以母仪天下，听着虽然不错，但花炜心里清楚，其中的过程得有多难。
且不说宫内的条条框框约束，就自家姑娘那单纯的性子，怕是也很难生存下去啊。
这时，门外传来阵细微动响。
夫妻俩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门口站着名十三四岁的姑娘，模样清秀可人，一张小脸惨白，已没了半点血色。
蒋氏愣了愣，柔声道：“彩儿，来了怎么也没出个声音？”
“娘，爹爹。”
那姑娘应了声，低着头也不答话。
花炜听见自家女儿的声音，也跟着低头叹息了一声，片刻后将花彩儿叫到身旁，想要听听女儿自己的想法。
在这个年代，子女婚嫁向来由父母一手操办，能像花家这般开明的，也不常见。
再说，这毕竟也是大事。
看着到了近前跪在床旁的女儿，蒋氏面色复杂的抚了抚她的脑袋，脸上有宠溺、有惭愧，一时间各种复杂表情一一呈现了出来。
“闺女，你都听见了吧？你自己怎么想的？如果不愿意，爹爹替你去找圣上求情。”
其实，花炜内心之中也有几分犹豫，他拿不定主意，想听听女儿的看法。
如果真不愿意，他不介意去找朱元璋求个情，或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自己家，已经为大明牺牲过了，如今为了淮西武将们的利益，再将女儿送进宫内，他是一万个也舍不得的。
花彩儿闻言，猛地抬起头，神色间颇为意动。
在她的幻想中，当然是择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风度翩翩最好了。
成婚后，她也可以时常与父母团圆，这大概就是她最简单美丽的幻想了，而不是嫁进皇宫那高墙大院内。
但——意动片刻后，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自己从小得到父母的疼爱足够多了，在百般呵护下长大，没有吃过半分苦，相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要幸福许多。
她不能这样自私，要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家里，恐怕她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不...不用了......”
花彩流下了眼泪，道：“进宫也没什么不好的，就算当一个普通的妃嫔，生活也是有保障的......”
蒋氏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不知是因为丈夫，还是为女儿。
天家的威严在此，谁都不敢拂了皇室的面子，即便是他们这种家庭，也都是如履薄冰似的在挣扎。
花彩儿的神情也有些哀伤。
......
洪武二十五年，农历八月二十七，早朝。
奉天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龙体抱恙，早朝暂由皇太孙听政，钦此！”
老太监站在门前，操着尖细的声音，宣读了朱元璋的旨意。
圣旨非常简短，但却透露出一个严峻的问题，老爷子身体不好了，要让皇太孙监国理政。
在早些年，这并不是稀奇的事情，太子朱标也常常日临群臣，代替朱元璋主持早朝，可现在换成了皇太孙，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太子和太孙，终究是有差别的！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工朝着空荡荡的龙椅跪拜后，朱雄英这才走上前。
他站在丹陛旁，看着外边的各部臣工、勋贵爵爷，没由来的叹息一声：“本宫昨日翻阅奏疏，查阅了朝廷纪录。”
“大明建立之初，先前在胡人的野蛮残暴统治下，使我汉家文化几近断层，凡色母，回回，北汉，南汉，皆以身着胡服为贵，以胡人习俗为尊，以夜宿帐篷为荣，以放牧牛马为上等营生，致使读书人难觅出路！
皇祖父苦天下读书人之苦，忧天下读书人之忧，针对读书人设立一系列优待政策，以秀才为主，可见官不拜，审问不得以刑，免税田达数十亩，呵护天下读书人，使其心无旁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政令颁发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天下读书人，朝廷有纪录者，秀才共一十八万九千三百余人；举人七万三千六百余人；同进士出身者，一万两千余人；进士出身计三千二百余人。
户部有案在录的免税田亩，竟已高达一千三百万亩，朝廷对于读书人的免税优待，已经到了不可不决，尾大不掉之势，长此以往下去，天下人尽皆秀才出身，朝廷财政匮乏，对外无力驱除胡人，对内无力镇压叛乱。
于国于民，非但无益，反而易生祸害。”
“皇祖父让本宫主持今日朝会，本宫便要提一提，诸位臣工也来议一议，颁发行文，通传天下，废除读书人免税田制度，诸公认为，可行否？”
朱雄英站在丹陛旁，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现在财政匮乏，已成火烧睫毛之态，再不想办法增加国库收入，恐怕要出大乱子。
昨天晚上爷孙俩就此事沟通半宿，只不过当时朱元璋没有给明确答复，并且让朱雄英来主持今天的早朝，把这件事情抖出来。
看看各部官员，勋贵爵爷们，是什么反应。
朱雄英欣然答应。
哪知，他的话刚刚说完，那些在朱元璋早朝时，从来不发一言的官员们，纷纷出班。
“殿下，此等祸国殃民之言，断我读书人传承根基之政，与前元又有何异！”
“殿下万万不可，读书人为国朝栋梁，若无读书人，天下政务如何处理，若朝廷废止读书人免税田亩，那又如何培养更多的读书人，为国效力！”
赵勉道：“不知是何人同殿下说了此番惑众之言？蛊惑圣听，臣请殿下，除此奸邪之辈！”
郁新道：“圣上忧读书人吃不饱穿不暖，这才给了读书人免税田亩，令其吃饱穿暖，心无旁骛地读书识字，考取功名为国效力，若突然间断绝，只怕会引起天下读书人的不满。”
吏部尚书詹徽道：“殿下，惠养读书人乃利国利民之策，岂可废止。”
“殿下，万万不可啊！”
“......”
有一个成语叫坐井观天，大概就可以用来形容这群人。
目光局限在自己的利益上，一点儿天塌了大家全部玩完的意识也没有，甚至他们连这消息突然被提出的用意，也浑然未觉。
朱雄英放下手，随即站直腰板，目视着群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