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波三折,中毒之辩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陈宝最是心急,赶在秦昭之前说道:“你装腔作势这么久,到底问出什么了?”
“据仵作所述,尤大人的确中了毒,而且此毒罕见,未有先例。”
桑桐依旧不理陈宝,只对堂上回道:“给尤大人下毒之人,必定对他和仵作的情况十分了解,所以没有选用寻常的毒物,避免露出破绽。”
“换作我是凶手,同样会顺着药方以乌头下手,确保万无一失,如此,就算被人认出来,也能顺理成章的推到别人身上。”
短暂的沉默后,秦昭眼神古怪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栽赃你?”
陈宝等人脸色微变。
不等他发作,桑桐就果断叩首:“是,民女冤枉,还请大人明察。”
“大人千万别相信她的鬼话。”
陈宝做衙役这么久,见过不少嫌犯,但眼前这个绝对是最棘手的。
他转向桑桐怒道:“你这女人,一会质疑尤大人所中之毒不是乌头,一会又推说是乌头,现在还拉扯出一个不存在的凶手替自己脱罪,说话前后矛盾,满口胡诌!”
“大人。”
陈宝对县尉拱手一礼,“不能让她拖延下去了,否则以后谁再杀了人,上了公堂喊两句冤枉,东拉西扯一通就能脱罪,那死者的冤屈,公堂的威严又放在什么地方?我桐花县的百姓,日后还能相信衙门吗?”
“陈捕头说得对,杀人偿命!”
“杀了她替县太爷报仇。”
“证据确凿的案子,衙门究竟为什么不判刑……”
眼见公堂内外快乱成一锅粥了,秦昭疲惫的揉了下眉心,手摸上惊堂木,正准备说话,就听一道平淡又异常冷静的女声横插进来。
“陈班头,我质疑所中之毒,是因为你推断草率,未加验证,不知刑狱之重,性命攸关。”
“我认可乌头中毒之说,是因为我是大夫,仵作不知的药理,我知,凶手不懂的东西,我懂。”
桑桐话一出,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众人惊讶的看着她,隔着面具看不到那张脸上的神情,但任谁都听得出她的从容镇定。
“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为何要问仵作那些话吗?”
桑桐双目如刃,逼向陈宝。
后者眉峰紧锁,一言不发。
见状,她又转向秦昭。
“大人你呢,莫非也认为民女在无理取闹?”
作为县尉,刑案的审理和人犯看过不知凡几,倘若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那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秦昭凝视她良久,在漫长的死寂中,长舒口气,叹道:“你起来说话吧。”
审了半响,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虽然桑桐暂时没有脱罪,但看县尉的态度已有所松动,明显认可了她的话。
众人目瞪口呆。
桑桐撑着地缓缓站起身来,她跪得太久,双腿血液循环不畅,发麻刺痛,默站须臾,才把那股难受劲儿熬了过去。
“大人,你这是……”
陈宝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正要劝说,秦昭抬手制止他,对着桑桐微抬下颌,“你来说吧,正好让他们听得明白些。”
“民女遵命。”
桑桐转过身子,侧对着堂中其他人和院外的百姓,不疾不徐的道:“乌头是剧毒之物,药铺对此管制极严,因此寻常命案很难发现此物的踪迹。”
“仵作分辨不出实属正常,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会请精通医理的大夫从旁佐证,但咱们这位姓陈的官爷……”
桑桐轻嗤,斜睨陈宝一眼:“他看到那杯未喝完的药酒急于定罪,顺着药方查到了乌头,直接误导了所有人,以至于审案时也无人想起这个步骤。”
“其实要查证我是否杀人很简单,只需找个大夫来当堂对峙,乌头是剧毒不假,但要置人于死地,剂量才是关键……”
话刚落,外面已有机灵些的衙役转身跑出了衙门。
一桩杀人案,跌宕起伏,峰回路转。
端的是无比刺激。
别说百姓,连秦昭和堂内的差役们都有些身处梦中的感觉,再看一派从容镇定的桑桐,她看似弱势,实则步步为先,引导着整个案情的方向和进展。
到底谁是嫌犯,谁是主审官?
陈宝的脸色忽青忽白,盯着堂外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拳头倏地捏紧,内心油煎火烹般挨到了快班衙役将大夫找来。
“草民方百草,见过县尉大人。”
来的是个胡子花白,满脸褶子的老爷子,行完礼,急促的喘息还没有平复,拉风箱一样的动静听得众人心头发慌,生怕他一口气儿喘不上来直接厥过去。
“具体的情况方老都知道了吧?”
方百草在桐花县行医几十年,名声在外,哪怕秦昭贵为县尉之尊,对他的态度也很是客气,毕竟人食五谷杂粮,总有仰赖大夫的时候。
“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
方百草浑浊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在场每个人,在桑桐身上停顿了两息,悄然移开,正色道:“不知药方在哪儿?”
“请老先生过目。”
桑桐顺势将药方递给他,方百草接过,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缓缓抬头,“这方子,是你开的?”
“正是晚辈。”
见方百草语气深沉,态度凝重,陈宝喜道:,“方老,您是咱们桐花县的名医,行医多年从未出过差错,以您的眼光看,这方子有什么问题?”
“先等等。”
方百草眉头未纾,对桑桐问道:“你且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开药?”
堂中的气氛凝滞压抑。
冬日寒凉,众人竟觉得口干舌燥,脊背发汗。
桑桐平静回道:“尤大人的病看似在关节和皮肤处,实则气血虚衰,自在意中,须双管齐下。”
“以川乌,附子之大辛大热通行经络,破冰解冻,逐沉寒痼,同时加甘草,防风,黑小豆和蜂蜜解其毒。”
“再加上当归,丹参,乳没调制丹丸,养血补气,蜈蚣入络搜剔,豹骨强健筋骨,生芪周流气血,如此,方能循环往复,利于除根。”
晦涩难懂的医理听得人头疼。
他们只能通过方百草的反应来揣摩事情的发展态势,方百草听罢陷入了沉默,须臾又问:“川乌毒性极烈,你虽然加入了解毒的药物,但看剂量,还不够稳妥。”
陈宝闻言,热血一瞬涌上头顶,疾声问道:“这么说来,还是有毒伤性命的可能?”
一波三折。
公堂刹那死寂,落针可闻。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方百草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陈宝嘴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拉起,就被桑桐一句话扯下,“所以,我还给尤大人开了第二张药方。”
“什么?”
一语惊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