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龙王（5）
我还是受到了优待的。
起码没有手铐脚镣，也没有冰冷的牢笼，我这个疑犯被安置在龙宫正殿内侧的一间普通的客房里，有吃有喝，还有免费WiFi……
当然，我现在没时间玩手机，因为满屋里屋外都是人。
除了敖炽跟两个孩子，还有十来个衣着光鲜，神态凝重的男男女女，光是他们戴在身上的各色珠宝就足够闪瞎我的眼睛。听说，这一拨就是东海龙王的臂膀们，分管东海龙宫各事务的大臣。无藏青霜坐在我对面的蒲团上，众臣子尽量站在离他比较远的地方，时不时低头窃语商量着什么。
客房外头，早已是重兵把守，水泄不通。
从我进来到现在，时间起码过去了五六个钟头，他们问我的任何一个问题，我都如实回答。
御医那边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龙王情况堪虞。
“东海不是历来奉行律法为先么？怎么今天迟迟不做裁决？”无藏青霜冷笑一声，“连疑犯都亲口承认，那杯茶是她给龙王喝下的，难道你们还有什么犹豫？还有，你们难道忘记了，四海龙域法典第一条，便是‘龙域之内不容妖孽’。”
敖炽正要发作，被我硬生生瞪了回去。
这时，一个满头绿发，眼戴高度近视眼镜，手里抱着一个发黄的卷轴，背脊弯得像只乌龟的老臣子站出来，对无藏青霜拱手道：“回北海龙王殿下，疑犯也说了，她并不知茶中有异。但事实却不容辩驳，龙王之祸的确因她而起。”
“我只想知道，你们要如何处置？”无藏青霜看也不看那臣子一眼。
“这个……”绿头发展开卷轴凑到眼前，鼻尖几乎都要挨到上头，“按四海龙域之律例，但凡有危害龙王之举，无论主动被动，皆以重罪论，按律当……”
话没说完，一个靠垫就砸到他头上。
绿头发吓得一缩脖子，惶恐地看着满脸怒意的敖炽。
“老乌龟，你当法典大臣这么多年，是不是也到了会看走眼的年纪？你确定你刚刚念的是对的？你真的确定？”敖炽狠狠地瞪着他，口气里满满都是威胁。
原来东海负责律法这一块的，是一只上了年纪的绿毛海龟？！
法典大臣一哆嗦，赶紧扶了扶眼镜，又看了一遍，才很笃定并且不畏威胁地说：“回少主，老臣并没有看错，法典上就是这么写的，按律当诛！”
当诛？！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就到了要砍头的环节了？
“荒唐！”啪啦一声，我面前的茶几被敖炽一掌劈成了两半，茶杯茶具碎了一地，他猛一下站起身，把我跟两个娃挡在后头，“我敖炽今天就放下话来，我不管东海有什么狗屁法典，谁要敢动他们母子一根头发，先得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敖炽啊，你这般脾气，只怕龙王也不放心将王位与东海交给你呢。”无藏青霜面无表情道。
“连妻儿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拿什么捍卫东海。”
很少看到敖炽有反驳得这么到位的时候呢！虽然我心里最担心的事已经开始发生，但一看到这个随时随地都挡在我前头的男人，我就觉得也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敖炽与无藏青霜之间的对峙，只差一点点，就能引爆整个东海。
关键时刻，法典大臣满头大汗道：“少主息怒，北海龙王殿下息怒！法典上虽有这么一条，但后头还有一条。”
“说！”敖炽怒道。
基本上我能做的也只是祈祷了，如果乌龟大臣接下来的话依然让敖炽不能接受，涉及我的性命大事，他是拼了命也要带我出东海的！
法典大臣赶紧念道：“若非出自本心，又非惯犯者，赐为鱼门国主，遣至国中静思己过，造福国民，一年后，视其行而裁夺，优者可赦，劣者立诛。”
听起来，是缓刑加劳动改造的意思？！
可我现在不还是个疑犯么！
“就这样？”敖炽依然黑着脸，但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法典上就是这样了。”法典大臣忙道，“少主啊，除非龙王殿下平安醒来为少主夫人证明清白，否则就只有这两条路好走，要么处死，要么去鱼门国，少主若还有异议，那老臣也没有办法了，不尊法典，纵然尊贵如少主，也少不得重罪论处，届时，整个东海都是少主的敌人，如何是好？”
他说得中肯，纵然敖炽浑身不满，也发不出脾气来，只是吼了一句：“鱼门国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鱼门国……那不就是一个鬼地方么……”无藏青霜低声浅笑。
“你说什么？”
敖炽没听清，我倒是听得明白。
“也好，无论如何，犯错就要受罚，只要遵循这一点，我便无话可说。”无藏青霜没理他，只转头看我，“只是，你们都还没问过疑犯的意思，她是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去！”我笑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总比掉了脑袋好呀。”
敖炽又不干了，抓住我劈头盖脸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就说去？万一老头子明天就醒了呢！明天不醒后天醒了呢？”
我笑：“他什么时候醒了，你就什么时候来接我。”
“不成，我跟你一起去。”敖炽皱眉。
“龙王不醒，你就是东海之首，只要你好好的，谁又敢对我不利？”我将他拽到一旁，扯住他的耳朵小声道，“你理智一点好不好？不管什么国，世上还会有比地城跟烬弯更糟糕的地方么？好歹还在你们龙域之内，就算真有什么，你来救我也不会太麻烦。何况，我留在这里，未必是好事，这次明显是有人让我背黑锅，敢算计龙王跟我的人不会是个菜鸟，所以我们倒不如假装潦倒，只要幕后黑手一宽心，露马脚的机会就大了，我们才好找机会反攻不是。”
敖炽想了想，尽管心有不甘，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所以，说好了，我去当个‘落魄国主’，你在东海主持大局，且看真凶能藏到几时！”
“行。”
内部协议顺利达成，我松了一口气。
一场寻常的探亲之行，居然在一天之内被逆转成了差点掉脑袋的危险之旅，而接下来，我还要背着谋害龙王这个大罪，被流放到一个连敖炽都不知道底细的地方当什么国主，说来这条法典也是奇怪，既然是戴罪之身，不被万人踩踏已是万幸，怎么会赐予“国主”这样尊贵的称号呢。
虽然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四海龙域之中的鱼门国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但我始终记得无藏青霜在提到这四个字时的眼神，一种不怀好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