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纪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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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卤水豆腐

到了永无岛,天也快黑了,曹琛斜睨着问云铎和甄蓁,高高在上地问着他俩:“怎么着?两位晚上住哪儿啊?”

甄蓁老实巴交地说:“回家住。”

云铎随即附和:“那我也回家。”

曹琛“啧”了一声:“叔叔阿姨他们早撤了。你们俩还回家?!家里好几年没人住了你们知道吗?听哥的,咱一块儿住宾馆算了。我订房了。五星宾馆。跟哥享福来吧。”

甄蓁讪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拉了一屁股饥荒的人,实在没脸占您便宜了。云铎哥有伤在身,可以跟你享福去,我还是回家住吧。”

云铎苦笑了一下儿:“大叔说岛上都没什么人了,甄蓁自己一个小姑娘自己回家住我能放心吗?我跟甄蓁走。”

甄蓁略微偏头,淡淡瞥了云铎一眼。

云铎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这么多年了,再见甄蓁他总是有点儿心虚似的。有心跟人妹子为当年的事儿道个歉吧?可年深日久的,真不知该如何张口。

曹琛叹了口气:“说你护妹狂魔!你还来劲了是吧?那行吧,咱们就此分道扬镳,英雄别过。哎,晚上让老鼠咬了大脚趾头,可记得来我这儿喊救命!哥既往不咎,一准儿收留你们!”

甄蓁朝曹琛扮了个鬼脸,云铎好笑地拽起来甄蓁的行李,不由分说地帮什么都帮她拿着。甄蓁愣了一下儿,可并没拒绝云铎的好意,她觉得那样会让云铎尴尬。

就这样,他们沿着一条小路扭头而去,渐渐地消失在了扶疏的草木中。

曹琛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渐渐远去,分明极陌生又极熟悉的样子,突然笑着叹出了一口气。

甄蓁和云铎沿着小路几乎没有怎么过脑子,就信步回到了昔日家门口。院子两边的泡桐树还是高大挺拔,路灯也一如既往的昏黄暗淡,瑟瑟海风吹来,带着腥咸的味道,只要闭上眼睛,一切都好像还是高中那年。

唯一不同的是,牢牢锁住的木质门扇,好久不曾开启,已经有点儿斑驳了。

甄蓁拿出来钥匙,三两下打开了院门。

推门的那一瞬间,她有一丝恍惚:好像只要推开了大门,爸爸妈妈、叔叔阿姨、那一帮人就会热热闹闹地从里面迎出来,张罗他们吃饭,唠叨他们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只要她回眸,也许还能看见甄蓉水蓝色的裙角在月季花边一闪而没,姐姐精灵一样漂亮的身影,应该一直在这个院子里吧?

看她久久不动,云铎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甄蓁的手掌上,微微用力,“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

院子里,自然是谁也没有的。呵呵,还能有谁呢?

大门里面很零落,许多不要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地,这些年下雨刮风没人收拾,有些零碎儿已经半埋在了土里。正是盛夏季节,曹叔叔当初亲手砌的小花池子里面长满了杂草,几株月季居然还顽强地活着,只是常年没人修剪,已经有了两米多高,歪歪斜斜乱长了一大丛。

云铎和甄蓁对视了一眼,不禁都微微地喟叹了一下儿。

走过杂草漫漶小路的院落,甄蓁推开了木楼的正门。

“嘎吱”一声大门应手而开,云铎眼疾手快地拽着甄蓁往后退了一步,果然,有陈年灰土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

屋子里空荡荡的,窗帘也没有拉上,月光混着路灯的光漫无目的洒了进来,一片冷森森的光。

所有家具上都盖着白色的苫布。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住过,甚至连他们的存在都是一种幻觉。

甄蓁突然回过头,叫:“云铎哥!”

云铎“哎”了一声:“怎么了?”

听到有人回答她,甄蓁好像微微地松了口气,定了定神,她才笑笑地自我解嘲:“没事儿,就是想叫你一声。刚才有点儿害怕,怕一回头连你也不见了。”

云铎笑了:“你可真能胡想。”他随手扭开了点灯开关,“唰”的一下子,屋子亮了起来:“是不是正常多了?我就在你身边儿呢,能去哪儿啊?”

甄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挺真心地说:“还好你在!要是我一个人回来,还真有点儿瘆的慌。”

云铎放下了行李:“累了一天了,别胡思乱想,早点儿睡吧。”

甄蓁很有主见地点点头:“收拾收拾就睡。”

等甄蓁上楼,云铎才明白过来,妹妹所谓的收拾,是收拾他的房间。

看得出来,甄蓁这些年是出差习惯了的人,对付一间久无人住的房子也蛮有经验的。

她先是给云铎要睡的床铺扫掉了灰,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出来干净的床单和被罩,好好歹歹地给云铎收拾出来一个能睡觉的被窝。

云铎扎手扎脚地在旁边儿站着:“我,我自己来吧……”他是真想伸手帮忙,可干活儿的家伙都在甄蓁手里,他插不上。

甄蓁摇头:“小事情不值两个人沾手。你腰上有伤,别乱动了。”说话间弄好了,甄蓁拍了拍手:“你先凑合住一晚,明天我洗衣服、晒被子,你就能睡得舒舒服服了。养病么也得有个养病的样子。”说着,环视了一下儿四周,总归是自己的家,还算住得下去,甄蓁说:“要洗澡吧?我去看看能不能烧热水。”

云铎搔搔脑袋,还真是大姑娘了,能干得不得了的样子。

他低头看了看,甄蓁显然是把随身的被罩铺到了自己床上,淡绿枝叶的娟秀图案,温温润润的样子,和自己用惯了的配发装备相去万里,他突然有点儿发窘:“那你呢?睡什么?”

甄蓁客气地笑笑:“我妈说我们家柜门儿里有干净的。你先休息吧。”

甄蓁的语气平淡大方,就像云铎不过是她的同事,而他们俩刚刚认识没多久。

人间是个奇怪的地方,客气、礼貌,其实代表了距离和淡然。

云铎抿了抿嘴角,微微垂下了头。

他很想和她和好,跟他很好的妹子,从来不会跟他这么客气的。

就在甄蓁走到门口的时候,云铎突然毫无征兆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反手摁黑了灯。

甄蓁怒极!一个巴掌已经扇了出去,下面抬腿就踹,一招一式很有章法。

云铎反应挺快,一手抓住甄蓁的巴掌,狠狠地把她压在了墙上,顺势抬腿别住了她的腿。这一下子,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甄蓁狂怒,能动的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朝云铎的伤口插了过去。

云铎不躲,另外一只手则按住了她的唇,在她耳边轻声说:“嘘,你听。”

甄蓁千钧一发地住了手,她屏住了呼吸,果然听到:“嘎吱、嘎吱”有节奏的声音。

有人!

有人正慢慢地从外面摸上来!

这声音是皮鞋在踩楼板!

甄蓁瞬间毛骨悚然!

云铎轻轻地拉住甄蓁的手,慢慢地拽着她无声地走到了虚掩的门口。甄蓁镇定地弯下腰,从背包里抽出来一个长长的东西,想了想把它递给了云铎。

云铎摸了摸,应该是一把野外强光手电,掂一掂,虽然轻一点儿,还算是个趁手的家伙!

云铎把甄蓁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了身后,安静地埋伏在了门口。

“嘎吱,嘎吱……”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人踌躇地停了下来,好像是犹豫着要怎么进来。

漆黑的屋子,门外的怪声,小时候听的那些鬼故事突然涌上心头,甄蓁咽了口唾沫,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云铎的背。

云铎比高中的时候更高了些,背也比小时宽了很多,仿佛是可以依赖的样子。摸着他,甄蓁好过了一点儿,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反正天塌下来砸高人,妖魔鬼怪来了先吃云铎!

云铎并没有回头,他分出左手,安抚地在她身上拍了拍,意思是:有哥在,不怕。

被他这么拍着,甄蓁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看来人家倒是一门心思保护自己的。

屋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云铎手里的野外战术手电精准打击,稳稳地敲在了那个家伙的脑袋上。

“嗷!”的一声惨叫。

一个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甄蓁眼明手快地摁开了点灯,灯光到处,只见曹琛正抱着脑袋瘫坐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等曹琛看明白了是谁打地他,立刻开始大声惨叫:“云铎!!!你打我!!!你敢打我!!!我亲眼看见的!我跟你没完!!!”说到这儿,曹琛干脆盘起腿来,坐在地上,如同个撒泼老娘们儿一样地捶着心脯子干嚎起来:“你打我!云铎!我兄弟打我!哎哟!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云铎尴尬症都快犯了,他“咣当”一声把战术手电扔了,赶紧上去搀曹琛:“哥,曹琛,哥,您快起来。我真不知道是你。真的。曹琛。你没事儿吧?别捂着,让我看看破了没?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没使劲儿呢。哎,你也是,摸到这儿来干嘛?”

曹琛三下两下推开了云铎,一脸三贞九烈生人勿进:“哼。云铎,这是我们家,我什么时候回来我用跟你请示吗?嗯,你打我,你还用家伙打我!你就没安好心!还有你!甄蓁!你还在那儿站着,好!你还笑!你也不是好东西!”

甄蓁是捂着嘴才没笑出牙来:“半夜三更的你不是住店去了吗?五星酒店!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你就‘吱’一声呗。悄么声儿地爬上来,几个意思啊?再说这也不是你家啊,这是云铎哥的家。得亏他手底下有准儿,要是我啊,大花瓶开了你的。”

云铎回过头,敲了甄蓁一下儿:“你少说两句,还不把人扶起来。”

甄蓁笑嘻嘻地过来搀曹琛:“行了,戏够了,起来吧,地上怪脏的。你说你,放着高级酒店不住,上这儿来干嘛?”

曹琛“哼”了一声:“我……我这不是……回来查查你们的房么。对,我担心你们俩住的不安全我回来看看,怎么了?把我好心当做驴肝肺!哎……我想明白了……你们俩乌漆嘛黑的在屋里鼓捣啥呢?灯也不开?嗯?跪下,我要审审你们俩。孤男寡女,是不是干坏事儿呢?”

云铎一皱眉:“曹琛!啊……不,哥,你看你胡说什么啊?”

甄蓁理直气壮:“关灯干嘛?关灯抓贼啊。要不是楼梯上鬼鬼祟祟的脚步声,谁关灯啊?”

曹琛“嘿”了一声:“你什么态度?啊?你什么态度?你这是应该跟债权人说话的态度吗?我今天好心好意地把你们俩救了,你们俩可好,在屋儿里偷偷商量着这是要谋害我是不是?你们俩是不是寻思谋财害命了,这账就不用还了?我告诉你,休想!”

云铎简直无语:“曹琛,你戏真多!”

曹琛一脸豁出去了:“不行,给我赔礼,给我道歉,把我搀起来,给我下面条儿去,要不然我饶不了你们俩,我跟你们说。”

甄蓁叉着腰斜睨他:“就算吃面条,你也得起来啊。”

曹琛说:“我不,打趴下容易扶起来难。不给我个说法儿,我今儿还就不起来了!”

云铎还要给曹琛说好话,甄蓁笑笑地把他拦住了:“要不咱就依了曹琛哥的主意吧。”

云铎跟曹琛一块儿:“啊?”了一声。

甄蓁摸着鼻子说:“要不然,云铎你再给他一下儿,咱瞅准了给他个痛快得了。这样儿三十万也不用还了。那什么你不是会开船么?咱俩等后半夜儿,把尸首往船上一搁,坠块石头往深海一走……我算算洋流啊……”

云铎听着脸都白了。

曹琛一骨碌站了起来:“打住!我原谅你们俩了!”

甄蓁假模三道地跟他客气:“别勉强,真的,曹琛哥。这事儿不能勉强。”

曹琛赶紧摇头:“不勉强,不勉强。这都是误会。咱谁跟谁啊,是吧,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点儿事儿哥能怪你们吗?云铎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这事儿完了,这篇儿翻过去了。哈哈哈……”

云铎“嘿”了一声,不过想想还是心疼曹琛平白挨打:“甄蓁啊,咱别闹了,我看曹琛饿了,咱们还有吃的吗?”

甄蓁耸耸肩:“我下去看看,煤气还能不能用。”

曹琛揉着脑袋看着甄蓁的背影:“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可以呀兄弟。”

云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曹琛揉了揉他的肩膀头儿:“别着急,慢慢来。”

那天,甄蓁煮了随身唯一的一包泡面,然后和云铎肩并肩地看着曹琛把面条西里呼噜地都吃了……

云铎说:“你不是住酒店了吗?五星的……还没饭吗?”

曹琛都快哭了:“这酒店特么叫五星!太坑人了,但凡叫八一我都不至于上这当你知道吧?什么酒店啊?就是一招待所。呸,招待所都不如!辐照厂原来的食堂改的。一楼卖饭的玻璃窗我还认识呢。就这么屁大的地方儿,还租出去一半儿给大排档了。你闻闻,你闻闻,我才呆了一个钟头,浑身上下都是烤腰子味儿的。PM 2.5能上了万,我还不如回来找你们呢……”

云铎说:“那你换一家儿啊。”

甄蓁回过头,慢慢地告诉他:“永无岛上就这一家住店的地方。”

云铎“噗嗤”乐出了声。

那天晚上,甄蓁煮面,云铎刷碗。

曹琛觉得自己屋里太脏没法待,于是决定纡尊降贵和云铎挤一挤。

甄蓁简单梳洗了一下儿,早早回屋去了,大门一关,谁也不见。

云铎踌躇着敲敲她的门:“甄蓁,怕不怕?如果怕的话,我们换一换。我住楼下,给你看门。”

甄蓁没有出来,她在屋里笑着说:“谢谢云铎哥,我不怕。”声音干净利索,大姑娘的样子了。

等云铎回房的时候,就看见曹琛大模大样地睡在甄蓁的床单儿上,还打个滚儿:“嗯,嗯,床单儿还怪香的咧。”那表情,活脱薛蟠的样貌。

云铎一瞬间竟然有种把他踢下床去的冲动。

曹琛翻了个身:“嘿嘿。兄弟,惊喜怎么样?满意不?”

云铎一皱眉:“满意什么?你是说……甄蓁?”

曹琛“啧”了一声:“还能有谁啊……我的傻弟弟喂……”

云铎想了想:“这次是我遇到她,是你安排的?”

曹琛说:“什么你我她的!人家姑娘最近回家乡公干,我不过临时起意撮合一下儿。要不然啊,养伤我就把你安置在北京我小公寓里金屋藏娇了。北京多好啊。好大夫那么多。”

云铎靠在墙上,抱着肩膀儿斜睨着曹琛:“那怎么又把我弄回来了呢?”

曹琛搔了搔脑袋,他自己也有点儿困惑:“就是觉得吧……就是觉得……你和甄蓁应该好好见一面,说开了。哎……你也别多想,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总不好你俩再决裂十二年吧?当时咱们都小,现在看,这事儿不怪你,当然也不怪她。你别瞪我,十七八岁的时候,谁还没说过一句错话呢?你们为什么不能和好呢?像普通朋友那样儿也行啊。你们俩小时候多好啊。我觉得其实你俩还是互相关心的,这些年你没少跟我打听她,她没少从我嘴里套你的事儿。哎,我说你们俩累不累啊?这次把话说开了,您二位当面锣对面鼓不好吗?您哥哥我就是根儿电话线,使了十二年,也该换新的了,是不是?”

云铎长长地叹了口气,半晌才说:“谢谢你,曹琛。”

曹琛说:“别光谢啊,谢管什么啊?我问你,云铎,你觉得甄蓁对你怎么样?原谅你没有啊?”

云铎摇了摇头,撇了撇嘴角儿:“跟我客客气气的,挑不出来错儿。大姑娘了么,人家不爱看我也不会明说的。”

曹琛“切”了一声:“不是我说你,兄弟,观察生活不够细致。”

云铎回头:“还要怎么细致?”

曹琛简直要摇头晃脑了:“你看啊,甄蓁今天哭了几回了?都跟你有关系吧?我看出来了,她碰上你的事儿就方寸大乱。这不像她,你不知道,这小丫头现在厉害着呢。”

云铎摇着头不信:“秀秀气气的妹子,能有多厉害?刚才你上楼的时候,她趴在我身后瑟瑟发抖呢。”

曹琛瞪他一眼:“对你是不厉害。你看她刚才怼我,是不是井井有条的?比你智商在线多了!”

云铎想了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你活该!”

曹琛老奸巨猾地笑了笑:“再说了,她瑟瑟发抖?我问你,战术手电是谁的啊?”

云铎一愣。

曹琛难得正经地说:“兄弟啊,甄蓁这些年,也算走遍千山万水,历经千锤万凿……早不是你心里那个小姑娘儿了……”他拍了拍云铎的肩膀:“睡吧。回头咱们慢慢说,早点儿睡,好得快。”

云铎闷闷地“嗯”了一声,熄灯躺下了,心里琢磨着:怎么还千锤万凿了呢?

那天他睡的并不踏实,伤也痛,心也烦,身边的曹琛还在磨牙打呼噜。

翻来覆去好久,云铎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压抑的啜泣,他猛然坐起来,仔细听一听,又分明什么都没有。

沉默了良久,云铎想:也许甄蓁真的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吧。也许曹琛是对的。哎……曹琛好像总是对的。

劳累了一天,云铎终于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了。

故地重来,他以为自己会梦到曾经魂牵梦绕的小天才甄蓉,但是并没有,只是恍惚间,有一个看不清脸面的小姑娘,掉着眼泪往他胸口塞了一张火热滚烫的纸。

至于那纸上写着什么,小姑娘又是谁?

云铎梦中自认是懵然无知的。

那时少年懵懂,竟然一无知识。

这感觉深入骨髓,即便没有清醒过来,他亦觉得无比可悲可叹。

只是当初分开的时候,他并没想到,这一叹,竟会是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