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裴渊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凭借一张蛊惑人心的脸，霸占了裴渊的正妃之位整整三年。
登基之日他诏告天下，以皇后之礼迎娶他的白月光。
而我被锁入冷宫赐下毒酒。
可惜我是苗疆最后一任圣女。
我从来都不信任他，我只相信我手中的蛊虫。
等到大军兵临城下，城中士兵叛变，
本该死去的我大开城门。
他慌了，我却笑了。
1
今天是裴渊和顾汀兰大婚的日子。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他给了她所有女人梦想的仪式和地位。
而我这个曾经的正妃只能待在冷宫里，吃两口馊米配烂鱼。
送饭来的太监低着头，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世人皆传，我面慈心苦，有不少伺候的人在我手下送了命。
他怕，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眼前的吃食是顾汀兰的意思，她是裴渊放在心尖上十几年的白月光，是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只要她皱一皱眉，多的是人愿意为她排忧解难。
我倒也不想为难他，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我的侍女曲檀颇为气愤，“姑娘，她怎么能这样对你！”
这么多年了，有人骂我“毒妇”，有人唤我“澜心”，只有她还喊着我“姑娘”，好像我还是当初那个最恣意的南疆圣女。
我淡淡的道：“没有他的默许，顾汀兰又怎会如此待我。”
这时，我听到了殿外巡查的侍卫议论声。他们在说皇上为讨皇后欢心，斥六十万两白银建造摘星楼，又因皇后素来喜爱桃花，皇上直接让人把京城内的树全拔了换成了桃花树。
这其中也不乏我的……
“里头这位可真惨，听说她为了皇上杀了不少人，现在连个名分也没有。”
“嘘！你可小点声吧，这种事情岂是我们能议论的，当心掉脑袋。”
“这些碎嘴子！”曲檀气呼呼地就要往外冲。
我一把将她按下，示意她不必理会。
“檀儿，我们来这已经多少年了？”我起身推开窗户，一只白色的鸟停在了窗沿。
曲檀道：“回姑娘，已经三年了。”
我抬起头，宫里的天空实在太小太小，一眼望去，也不过被红墙围起的方寸而已。
我喃喃道：“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2
我叫曲澜心，是南疆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一任圣女。
我没有父亲，我的母亲是上一任圣女，她在生下我以后就疯了。
长老爷爷们都说我的母亲是被神明厌弃的人，不想让我因此受到牵连，所以我从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但这并不影响我在万千宠爱里长大。
我生来便是圣女，地位崇高，天资卓绝，又生的一副花容月貌。整个南疆的人都乐意宠着我，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但是命运的馈赠总有代价……
在我十六岁及笄礼的前夜，我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我的母亲，那个据说疯了十六年的女人。
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我仍能认出那张与我八分相似的脸。
“逃！快逃！逃出这里！逃出南疆！”
她的手紧紧地攥住我的肩膀，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
我感到害怕，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就想喊人过来。
她却好像知道我要干什么，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澜心，你相信阿娘，阿娘是来救你的。”
见她神色恳切又因着几分血脉上的亲切，我冷静了下来。
见我不再挣扎，她也松了手。
在她的叙述中，我了解到那令人遍体生寒的真相——
每一任圣女在她们十六岁及笄礼的晚上都会举行一场古老的祭祀仪式。
圣女们要捧着长明烛，将其供于神庙的祭台上。
神庙在圣山山洞的深处，如果中途长明烛熄灭了，就代表神明拒绝了这位圣女，那么——
祭司们就可以享用这位圣女，直到她生下下一任圣女，然后她的生命将被献给神明。
古往今来，267位圣女无一幸免。
3
我颤抖地抱住自己的肩膀。
我不敢去想，平日那些慈爱的目光里，那些钦慕的目光里，那些羡慕的目光里，到底掺杂了多少东西！
片刻慌乱之后，我迅速冷静下来。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道：“那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她凄然一笑，“因为他们喜欢我的身体。明天是你的及笄礼，他们放松了警惕我才能逃出来。”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无论什么样的话语在此刻都是那样的苍白。
“我该怎么做？”
她把一个小盒子塞到了我手里。
“拿上这个，你翻过圣山就能离开这里，但是圣山危机重重，此物能救你一命。”
手中的盒子很轻，完全掂量不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她定定的看着我，原本有些浑浊的眼在这一刻变得透亮。
“这是所有圣女用生命搏来的机会，一个重生的机会。”
圣女们在怀孕之后会被送到神庙沐浴神的福泽，让神宽恕她们的罪孽，直到新的圣女诞生。没有人不想逃离这篇让她们痛苦的地方，她们用血肉喂养蛊虫，培育出了能抵消一次致命伤的蛊虫——涅槃。
断送了圣女们一生的神庙，也让她们有了与命运一搏的时间——她们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哪怕只有一个也好。
今天的守卫确实少了很多。
我趁着夜色逃出了这个精致的囚笼，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向圣山。
身后，冲天的火光燃起，隐约能听见女人的大笑声。
我不敢回头，过往的记忆一幕幕浮现。
眼泪不自觉的滑落，我不知道圣山的另一边是哪里，也不知道我下一步要怎么做，我只知道我要逃。
逃离这个骗了我16年的地方。
4
我和裴渊的初遇是在北周与大胤的交界的一处战场上。
我想捡些血肉去喂养我的蛊虫，就感觉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脚腕。
见状，我抬起另一只脚狠狠地踩下。
“救我......”虚弱的声音传来，那只手也是死不肯松。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踩。
笑话，我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
“万两...黄金”
我刚刚抬起的脚顿住了，认命般的将他捡了回去。
不得不说这人的命是真够硬的。两处致命伤都没要了他的命。
我这边把刚刚煎好的药端进去，就看见那人已经醒了。
因着重伤他还十分虚弱，那人靠在床头：“姑娘，多谢救命之恩。”
我把药递给了他：“记得，黄金万两。”
这间屋子简陋，只有这一张床，害得我晚上不得不睡在椅子上，牢骚终归牢骚，我是不会把他丢出去的。
且万两黄金只是由头罢了，不然我怎能轻易接近他呢……
“在下名为裴渊，姑娘也看到了，我如今身无一物，如果姑娘愿意，可以随裴某前往北周，届时，黄金万两悉数奉上。”
裴渊生的好看，至少我在南疆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少年郎。他一笑，我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真真是美色误人。
不出两日，我便等来了裴渊的侍卫。
我想过他身份尊贵，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出那样多的买命钱，但是我没想到他是北周的九皇子。我随着裴渊来到了距离南疆千里之外的北周都城——京城。
京城很美，有南疆没有的花灯游船，阁楼水榭。
裴渊是个守信的人，他给了我他的玉佩作为信物，我可以随意支取我的报酬，又怜我是个孤女，还帮我置办了一套宅子，离他的王府不远。我也得以在这顺利落下脚跟。
这天正好赶上上元佳节。
我在一处小摊前停下了脚步，摊位上的面具琳琅满目，看的我眼花缭乱。
“请问这个面具怎么卖啊”
“姑娘，我这儿的面具只猜不卖”
摊主是个身着白衣的青年，带着一张银制的面具，从他露出的下半张脸就可以窥见他优越的样貌。
闻言，我顿时来了兴趣：“你且说来听听”
白衣青年语带笑意：“背前盟，改初衷。打一个字”
我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是蛊字。”
白衣青年拍了几下手掌：“恭喜这位姑娘，答对了。摊位上的面具任取。”
我选了一个烟紫色的面具就转身离开了。
在离开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往后看了一眼，那个白衣青年就站在那，无声的开口。
“再会。”
回到宅院，我就看见裴渊站在院子的中央，他双手负在身后，青衫温润，不像个王爷倒像个书香门第的公子。
裴渊许是听到了我开门的动静，转过身来，邀我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他神请略带苦涩：“蓝小姐，今晚冒昧来访实在抱歉。”
我微微起身，为他添上一杯茶，开口道：“殿下是有什么心事？但说无妨。”
裴渊没有喝，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蓝小姐，你可愿与我做个交易？”
我了然于心。裴渊是中宫嫡子，本人又能力出众，得当今陛下盛宠已久，自是陷害不断。前些时日，他来我这拜访，我还察觉到他身上的毒香。
果然，裴渊道：“渊想以正妃之礼求娶蓝姑娘，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渊需要蓝姑娘的医术。若蓝姑娘来日遇到心爱之人，渊就与蓝姑娘合离。”
他不会放过一个无依无靠又精通医术的人。
我低下头，摸了摸手中面具上的纹路。
“好。”
5
虽说是交易，裴渊还是给了我一场盛大的仪式。因为我没有身份，他便让户部侍郎认我当养女，让我从户部侍郎家出嫁。
金陵城的所有人都在好奇九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九皇子如此大费周章。
新婚之夜，因着宫里派来的嬷嬷，我不得不与裴渊同房而眠。我想，我不会再嫁第二次，太累了，也太繁琐了。在南疆只需要新人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上告天神，他们就是一对夫妻了。
南疆……
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天，我想出府散散心，因为近日来邀约的帖子实在太多，我难得清闲一下。
街上还是一如当初的喧闹。我正走走停停，逛的不亦乐乎，尤其是我平常最爱吃的醉仙楼上新了糕点。
正当我准备去往醉仙楼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听见一道骄蛮的声音，“还不快给本小姐让开！”，与之一起的还有鞭子的破空声。
我转身一把攥住了挥来的鞭子，来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的脸，其中的不怀好意实在太过明显。
我知道，她是冲我来的。
少女有些阴阳怪气：“呦，这不是鸠占鹊巢的九王妃吗？”
鸠占鹊巢？我吗？
我突然想起这些天那些夫人小姐们的窃窃私语，起初是以为我一介白身，占了九王妃的位置，自然有人看我不惯，现在看来，怕是另有隐情。
我面上不显,松开了手中的鞭子，刚刚那一下已在我掌心留下了痕迹，现在在隐隐作痛：“请问阁下是？”
少女高傲地扬起她的头颅：“我乃顾府顾沅芷。”
顾府？京城姓顾的人家很多，敢称顾府的却只有一家——镇国将军府，也是当朝贵妃的母家。
我将受伤的手隐于袖下：“这位小姐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顾沅芷冷哼一声：“你抢了九皇子，等着吧，我姐姐定会给你好看。”
这下，我是真觉得这位小姐缺心眼了，这种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也不怕有心之人听了去。
不过，她的姐姐？那不当今正得圣眷的兰贵妃——顾汀兰吗？
6
第一次见到顾汀兰，是在中秋宫宴上。
我随着裴渊入宫参加宫宴，虽然最是不喜这种应酬的场合，但好歹也顶着一个九王妃的头衔，这种场合是不能缺席的。
我刚一入殿就感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向我袭来。
我淡定地落了座，就发觉有一道视线格外的灼热——来自我的上首。
“陛下，您看九王妃生的多美啊，臣妾都觉得自愧弗如呢。”
一道娇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朝上方望去，刚刚出声的女子生得一副好颜色，只是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溢满了恶意，让她姣好的容貌大打几份折扣。此刻的她柔弱无骨的依偎在她身旁已经年过半百的皇帝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兰贵妃了。
一旁的皇帝听了，本来正在欣赏歌舞的眼转了过来，盯着我看直了眼：“爱妃说的极是啊”
我面上不显，心里早已骂出了声。
如今的皇帝那是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没想到竟还如此好色。
顾汀兰也没想到皇帝会这样回话，一张俏脸顿时阴沉了下来，手中的帕子险些被她绞烂。
顾汀兰咬牙切齿道：“听闻王妃妹妹舞姿一绝，不知臣妾能否有幸欣赏到啊”
听闻？从哪听来的？梦里吗？
我没想到贵妃的针对如此的直白，如果不跳，恐怕还有后招。
我只好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娘娘真是抬举臣妾了，臣妾不过蒲柳之姿岂能与娘娘相比，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我在离开时特意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裴渊神色复杂的看着上面的兰贵妃，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眼里是深切的爱意。生怕别人不知道。
呵。
原来他真的和兰贵妃有旧情。
不过这样也好，更方便我的计划。
虽然我不会北周这边的舞蹈，但是我会南疆的祈神舞，只有圣女才能学习，所以不会露馅。
我不知道这支舞的效果怎么样，但是看见顾汀兰那张绷不住的脸，我就知道还不错。
皇帝的眼中精光大盛：“好！好！九王妃的舞果然惊艳，不愧是小九看上的人”
等我换完衣服回座，裴渊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再看向顾汀兰的方向，也不在了。
我若有所思，看来是私会去了。
秉着看好戏的心态，我也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7
“阿渊，我好想你啊。”
我刚一过来，就看见顾汀兰抱着裴渊的手臂撒着娇。
虽说现在正值宫宴御花园里没什么人，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裴渊一把将顾汀兰揽入怀中：“兰儿，你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顾汀兰抱着裴渊的腰，一脸委屈道：“阿渊，你怎么能娶王妃呢，你的王妃之位不一直是留给我的吗？”
裴渊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我和她只是交易关系，我从来没碰过她。”
顾汀兰笑了：“那等你登基后，我要她死。”
“好。”
我躲在一棵树后，听着他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登基事宜和怎么让我去死。
现在都没什么人经过，恐怕整座皇宫都在裴渊的控制之下了。
这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单膝跪地：“姑娘。”
我转过身来，说道：“檀儿，事情办得怎么样？”
曲檀垂首道：“回禀姑娘，裴渊手下的暗卫已尽数被傀儡蛊控制。”
我微微颔首道：“做的不错，传信给摄政王，计划可以准备开始了，裴渊过不了多久就会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