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拳头
天上的阴云并没有退去，所以后半夜的时候，雪又飘了下来。
李焦始终也没能睡多久，他担心马观鱼，短暂休息了一个时辰，这时棺材铺里面已经没了声音，他推开棺材盖子钻了出来。
将自己的刀和马观鱼的刀找了块破布包起来，背在背上，又用布包住了腿上的伤口。
他卸了棺材铺的门板走在了路上，准备去马观鱼消失的地方看一看。
在街上躲躲藏藏走了会，来到了龙兴寺大街，这边锦衣卫搜查的仔细，这会反倒没什么人巡逻了。李焦很快来到袭击的地方，从路边店铺上摘了一盏灯笼，找到了对应的巷子钻了进去，来到了马观鱼被袭击的那条巷子里，用灯笼照着地面，很快看到了一连串杂乱的脚印和人倒地的痕迹。
这些本事多半来自当年王弘文的训练，有一小部分来自于严昀的书上记录过，地上的痕迹哪些有用，哪些意味着什么，足迹的方向，拖拽的痕迹。
李焦分辨出了这些痕迹，看见脚印向前走去，便跟着走了一段，在路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马车车轮碾过。
他跟着车轮，向前走，马车没有上大街，在小巷里拐来拐去，这也多少方便了李焦追踪。
照理说这种情况，李焦更理性的做法应该是将这个情况传给锦衣卫，叫他们去搜救马观鱼。
但李焦心里憋着一口气，他想见见王弘文，这个狗东西非得把自己逼上和朱棣结仇的这条路，到底想干什么。
而且锦衣卫现在也不会听自己的话，马观鱼有危险，他不想再失去一个朋友。
七扭八拐的几条街之后，李焦看见远处的巷子尽头停了一辆马车。
他瞬间惊觉，前后确认没有人之后，来到了马车旁边，青黑色的车篷，正是袭击自己和马观鱼的那种马车。
灰狼卫的居然大喇喇就把马车停在门口了。
李焦一想也是，也许王弘文此刻正等着自己上门呢，他布了这么绝的一个局，正在等着自己上门求救。
王弘文一定很得意。
李焦恨恨地将自己上唇粘的胡子一把抹去了，将背上假装的罗锅取下来扔在一旁，恢复了原本的形象。
他的肩上头上落了一层雪。
自己的刀挂在腰上，马观鱼的刀提在手里，李焦上前敲响了大门的门环。
他想的很清楚，这么做也不是失心疯了，王弘文就是在等自己来找自己。
他只敲了一下，大门就被拉开了，一个灰狼卫的手下看见了李焦，将大门拉开。
“李公子请。”这名灰狼卫低头拱手，将李焦让了进来，“狼王正在等您。”
走进大门，穿过照壁，进入院子，看见正堂高大，灯火通明，门口有灰狼卫的人把守。
随着李焦走近，大门打开，一股炭火的暖意扑面而来，李焦冷了一整天，感受着暖意，打了个寒战。
他走进了正厅里面，为了避免热气跑掉，门立刻又被关上了。
王弘文正坐在上首，顾杨语坐在下首，马观鱼坐在对面。
王弘文看见李焦这番模样，满脸担心：“好徒弟，怎么不早来找我，平白受了一场苦。”担心是表演出来的，担心下的那一层得意却是掩盖不住的。
李焦没有理他，转头望向马观鱼：“你没事吧？”
李焦进来之前马观鱼正在沉思，此刻见李焦还活着，自然也是满脸欣喜：“没事，看来你有事。”
“我也没事。”李焦将马观鱼的刀扔回给了他。
马观鱼一把接住。
王弘文和顾杨语的脸色都有些戒备。
但王弘文是个极端自信的人，他不觉得李焦会暴起。
不过迈向李焦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痛心疾首地说道：“我承认，这事做的是有些过分。不过结果是好的，你始终是灰狼卫的人，最终还是要回到我的身边。”
李焦看见了中央烧的正红的碳炉，走过去，将双手笼在炭火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李焦在烤火，其他三个人心里都在盘算着事情，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良久，李焦终于抬头望着王弘文：“我忘了很多事，也许再也想不起来了，你到底想叫我做什么，师父？”
“为师说过，你是我培养出来，最锋利的那把刀，自然该用在最紧要的关头。”王弘文道，“我不可能放弃你，只要你回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李焦活动着身体，冻僵的肌肉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握里面。
“似乎我已经没有选择了。”李焦苦笑了一声。
这句话说出口，王弘文的自信重新占据了他的脑子，他倒了一杯热茶，走到了李焦的面前，展示自己笼络人的手段，柔声说：“这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李焦接过茶，一饮而尽，一股热气顺着喉咙撒入五脏六腑，身子终于彻底活过来了。
他突然向王弘文笑了笑。
“也许有一件事你不明白。”
“什么事？”王弘文道。
李焦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不是以前那个李焦，至少我不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师徒父子，什么没有路了，人生怎么会没有路呢？所以我凭什么要受你摆布，你算什么东西？”
王弘文的脸色唰地变了。
李焦突然大喝一声，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拳面平整，狠狠一拳砸在了王弘文的面门上，将他的脸挤压变形。
喀嚓一声，是王弘文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王弘文都懵了。
李焦一拳砸去，后一拳又到了，一拳接着一拳，拳拳到肉，砰砰声响，连着七八拳，将他穿越以来的憋屈全发泄到了眼前这张脸上。
王弘文翻着白眼踉跄着后退，脸瞬间肿了起来，鼻子歪斜着。
“打得好！”马观鱼大声喝彩，“爷还以为你真给他跪下了！”
王弘文终于反应了过来，怒吼着向后退了几步，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李焦唰地拔出了刀。
“李焦！你不怕死吗，你现在无路可走，你凭什么敢！”王弘文大吼着，已完全没有了之前文士那般风轻云淡，智珠在握的模样。
王弘文透过被泪水糊满的眼珠子里看见李焦嘴里轻蔑的吐出四个字：
“去你妈的。”
“来人！来人！”王弘文气疯了。
李焦提着刀看了眼马观鱼。
马观鱼骨子里就是个好斗的，浑身的热血早已经燃烧了起来，他掂了掂自己手里的刀大喊道：“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