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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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盯梢

紧靠着太平河河岸的那座大院子里,能远远望见正在架梁。

村里盖房子都是同村的人在帮助,先找柱子,再架梁,有钱的砌砖墙,没钱的自己打土砖,也叫土基子。李老头的院子里本就有三间房,过年时不知道去哪里发了一笔财,回来便要盖新房,说是给自家儿子娶媳妇用。去帮忙盖房的乡亲们都安排了一日三顿饭,豪阔的很。

李焦和马观鱼从老板那里打听到了这些事情,都觉得他们应该是多虑了,李老头家里的人不会是鞑靼人,那些骑兵不会说汉话,先前还以为是假装盖房用来藏身,但这种做法在县城里还行,大家也不太熟悉,放在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不认识谁啊?

来这么五十个异族人,早被抓起来了。

两人吃过刀削面,身上暖和了,顺着庄子的街道溜了一圈,也远眺了李老头家的场面,便更打消了仅剩的怀疑。

太平庄散落在河两岸,邻近真定府,庄子人有钱,河上一口气架了三座桥,两座木桥,一座石桥,此时李焦两人就站在石桥上,望着前后的农舍,一筹莫展。

“要不再去另一个庄子看看。”马观鱼四下扫视了一圈,任哪边也不像能藏得下五十个鞑靼人的地方,说道。

李焦摇摇头:“柳辛庄在更远些的地方,进城比这边几乎慢了半个时辰。而且听小和尚说,那边庄子不大,若是太平庄没有,那边的可能性也很小。先在这边找找看吧。”

“鞑靼百人队的一半,五十个外族人,怎么藏在一个庄子里不被别人察觉,莫非也像是烧鸡掌柜的那样,挖了地道?”

李焦笑道:“这些鞑靼人来这边不久,哪来的时间挖地道。”

“那你说怎么办?”马观鱼没什么耐心了,扯了扯衣领,将刚才吃面的燥热散去了一些。

“急什么,天快黑了。”李焦说。

“天黑跟鞑靼人有什么关系。”马观鱼不耐烦。

“五十多人聚集在一起,吃喝拉撒,一日的量聚集起来就够多了,也许借着夜幕掩护,我们能发现些什么。”李焦说。

“若是他们不在这个庄子里呢?”马观鱼说。

李焦吸了吸鼻子:“那没办法,只能赌最有可能的地方,这里就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行,你脑子灵,听你的。”马观鱼扶着石桥的栏杆坐了下来,屁股一片冰凉。

夜幕即将降临了,芦苇荡被风吹动,沙沙作响,黑云压着天幕,让天地之间更黑,石桥上风大,不过两人刚吃过面,也没有冷意。

“我之前看过一个佛家的故事,说佛祖弟子阿难出家之前遇到一个姑娘,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这个姑娘,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淋,只愿那女子从桥上走过。”李焦当然没有信过佛,这故事是后世的电影里头看来的,只是站在石桥上,想起了自己之前做文件时候曾找过参考资料,一时想起来了。

马观鱼对这类故事不屑一顾:“史名天天学老和尚念佛,这种故事你得跟他说才行。”

“史名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李焦好奇了起来。

“打仗打的呗。”马观鱼随口说。

“详细说说。”李焦追问。

马观鱼想了想说道:“你还记得之前跟小眼睛见面的时候,说过燕王遇刺的事情吧?”

李焦点点头。

“那次遇刺,是史名挡在朱老四面前,替他挨了一刀,气管都被切开了,后来是找杜大夫给缝好的。从此之后史名说话就漏风,哈哈。”马观鱼笑了两声,“属他受伤最终,现在这幅模样也是当年留下的病根。原本他以为这一切都是严昀出卖的,不过他因此事立了大功,才当了锦衣卫千户。”

“懂了,我说见到严昀的时候,他表现的最激动。”李焦回想起了那日严昀单枪匹马去见他们的时刻,又想起了严昀,忍不住心里一阵失落。

“好在真相大白,他的恨便转移到鞑靼人身上去了。”屁股底下阵阵冰凉,马观鱼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吧,天要黑了。”

李焦没想到史名居然还有这么一番遭遇,两人走下了石桥,来到了河对岸,这时天色已经很暗了,村里几家做生意的地方都挑了灯笼,也就三四点灯光亮着,晚上很少有人出门,路上就只剩下了李焦和马观鱼两个人。

两个人挑了个避风的地方站定。

马观鱼突然满脸怅然:“咱们兄弟不会在这站一晚上吧,城门可关了。”

“你最好祈祷线索快点出现。”李焦也不想一直站着,大冬天在外面呆一晚上,傻子才干这种事,“等到夜深,再没动静,就去住店吧,当然房费得你付,我已经没银子了。”

“小爷付就小爷付,从小到大,哪次不是小爷付钱?”马观鱼恨恨说道。

两人站了一会,又走了一会,还得避开庄子里人,以免被当成贼偷给抓了。太平庄虽然在真定府南下的主干道上,但依着太平河,官道并不从庄子里通过。

从傍晚等到了夜深,估摸着到亥初了,庄子里点着灯笼的店铺也收了灯笼,上了门板歇着了,天地遂归于黑暗,只有一层朦胧的月光透过云层铺下来,能辨别出房屋的轮廓。

李焦和马观鱼蹲在墙角,缩手缩脚缩脖子,马观鱼觉得自己的鼻涕都快被冻下来了。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李焦:“就算咱们找到鞑靼人,也没法进一步动作,五十个人,真要剿灭他们,还得去借白千户的卫所兵才行。”

“你说得对,你那些锦衣卫的兄弟们在哪里等着?”

“来了五六个吧,这会估计都在驿站里,他们目标太大,在庄子里晃荡容易被人看穿。”马观鱼吸了口鼻子,“他奶奶的,爷不是百户吗,这种盯梢的事情怎么还落在我头上?”

“能者多劳。”李焦笑着安慰了他一句,自己的鼻子眼也凉凉的,估计也快流鼻涕了。

忽然,路上传来了一阵马车车轮的声音。

“嘘。”李焦捂住了马观鱼想说话的嘴。

两人同时听到了马车车轮的声音,都缩了缩身子,将身子隐藏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