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毒牙
孙涛的肩膀上被刀刃犁出了一道口子,将肩膀染红,躺在地上被锦衣卫按住,咬着牙忍着疼。
大殿里的火已经被扑灭了,道衍的僧袍上沾了些灯油,烧掉了一片,他脱掉了上衣,露出了底下的里衣,看上去果然很瘦。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孙涛面前,踹了孙涛一脚,恨恨说道:“老和尚一件衣服三两银子,你就这么烧掉了?”
李焦说:“为什么要杀李升,他知道什么?”
孙涛咬着牙没有开口。
一路遇到的人随时可能转换身份,李焦心中一阵恶寒,现在想想孙涛给他们当向导时絮絮叨叨介绍定州县的风俗布局,未尝没有拖延时间的想法。
“灰狼卫还真是无孔不入。”马观鱼也感慨了一句,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守城的小兵居然也是灰狼卫的刺客,孙涛看上去都有五十啷当岁了,真难为他有这种身手。
“谁是灰狼卫的卧底?”李焦又问了一嘴。
孙涛还是不说话,突然腮帮子动了动。
李焦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飞起一脚踹在了孙涛的嘴上,孙涛闷哼一声,一颗牙从他嘴里激射出去了。
孙涛满嘴是血,怨毒地瞪着李焦。
李焦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牙齿,那颗大牙是金子铸成的,一捏就捏扁了,李焦放在地上用石头砸出一道缝,里面就洒出了白色的粉,是砒霜。这事儿还是江熏儿告诉李焦的,看来这种在牙齿里放毒自杀的法子在历史上果然很流行。
“死士。”李焦说,“李升死了,只能指望他了,不能让他死。”
孙涛挣扎着突然说道:“你留我一条命也没用,我只领了杀死李升的命令,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说的没错,看他的年纪,应该只是个老狼,随时可以被抛弃。”江熏儿也站在人群中,开口说。
“李升死的时候说的是什么?那人有伤……他要说的莫非是那人身上有伤?”李焦沉声说道。
“当兵的谁身上没有一两道伤疤,说的应该是新鲜的伤口。”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众人回头看去,是史名来了。
“听见前面动静闹得大,因此过来看看,别出岔子。”史名先向道衍行了个礼,“我来赔大师一件衣服就是了。”
紧接着史名就向马观鱼吩咐了一声:“你把跟着咱们来的人都检查一遍,谁身上有新增添的伤口,都集中关起来盘问。”
“成。”马观鱼答应了一声。
史名又向李焦说道:“他就交给你审问吧。告诉方丈,收拾干净了,把寺院放开,本就是瞒着朝廷来的,这么大张旗鼓的封寺,做给谁看呢?想瞒灰狼卫,也没瞒成不是?我们住在香客院子里,谁也见不着。”
道衍笑了声:“不错,老和尚继续去找小和尚下棋了,李焦,你的心还不够狠。”
后一句话面向李焦说,他摇了摇头,目露惋惜的神色。
“老和尚,你别把人都弄成嗜血怪物了。”马观鱼吐槽了一句,“锦衣卫里也得要几个侠骨柔肠的。”
“放你娘的屁。”道衍笑骂了马观鱼一声,踢踏着脚后跟向后院走去了。
马观鱼急匆匆带了两个人去盘查伤口了,李焦便问史名。
“甘侯春怎么样了,抓到了吗?”
史名冷哼了一声说:“早跑了,人去楼空。”
“想得到的事。”李焦丝毫不觉意外,这条线索断了,现在抓在手里的就剩下孙涛和午时和马保一起寻找灰狼卫据点的事情了。至于军器所,那边只是做保护,防患于未然而已。
“抓紧时间,到时候你和马观鱼一块去,保护好人,真是胡闹,居然叫马保干这种事。”史名说完,略带怜悯地望了眼孙涛,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转身离开了,他负责燕王的安全,这种局势下真是一刻也不敢离开。
院子里的人逐渐散开了,李焦也不换地方,直接向孙涛发问:
“剩下的鞑靼骑兵在何处?”
孙涛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你们在真定府的联络地点在哪里?”
孙涛继续摇头。
江熏儿也向李焦摇摇头,问孙涛还不如问自己,孙涛只是领命办事,办完事了拿银子,对其他的事情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李焦也知道这件事,但不问两嗓子始终是不甘心,也叹了口气,示意锦衣卫带走孙涛。
距离午时只剩下不足一个时辰,灰狼卫认得锦衣卫和李焦等人的面孔,他们不能就这么上街去接应马保,按照他们的约定,马保会在成功见到灰狼卫的人之后留下痕迹以供他们追踪。
等待马观鱼检查的这段时间,李焦重新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灰狼卫和鞑靼人是合作关系,目前来看鞑靼人的目标是军器所铸造的火炮,灰狼卫从鞑靼人手里拿银子帮助鞑靼人完成这一目标。而燕王和晋王两位藩王将第一次会面的地点选在了清风店这样一个小小的镇子里,他们两个人的目的现在还藏在迷雾中,也不能排除鞑靼人是得知了这一讯息为了杀两位藩王而来。
毕竟燕王和晋王直面在边疆地区,几乎是鞑靼人最大的威胁,能将这两个藩王杀死,对大明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纵然这次打击可能会引来大明更强烈的报复,但大元已经消弭了,北元朝廷已经分裂成了好几个部落,这些部落之间也有权利争端,引大明出兵消灭对手,逐虎驱狼,也可能是长远的目的。
无论如何,李焦现在都搅进了这场间谍危局之中,他不得不面对,除了需要洗脱自己身上灰狼卫的烙印,从而在大明好好活下去,那隐藏的记忆还有些边边角角没有回忆清楚,李焦自己也不确定这些记忆里面有没有藏着更多的秘密。
他来到大明是一次彷徨,灰狼卫的身份更增添了几分无奈,他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时代。
李焦清楚这份旁观是因为自己还没有爱上这个时代,也许严昀和路小五给了他一个继续在这个时代走下去的理由。
但作为什么身份活着,始终是李焦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李焦的回忆跟着眼前的白雪一样茫然,一只手从后背伸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什么呢,该动身了。”马观鱼说,“别让马保出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