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刀客
角落的人只有二十啷当岁，转过来时便能看见他脸上的意气风发，浓眉大眼和无时无刻不咧开的嘴角。
李焦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马观鱼喊的这个名字，就是日后鼎鼎大名的郑和。
虽然早有准备，但猝不及防撞上这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还是让李焦生出一股恍然之感。按理说先前遇到朱棣的时候也应该有这种感觉，不过那时自己满心愤懑，忘了这一茬。
便看见马保走了过来，哈哈笑了一场：“师父叫我在这边等你们。”
马观鱼露出喜色：“赖皮和尚也来了，他怎么知道我们要从这里过？”
马保走过来坐下来，向李焦和江熏儿两个生面孔抱了抱拳，向马观鱼解释说：“是史百户传书过来的，事情都已了解了，我跟师父带着人赶来，师父直接去了真定府，叫我在定州县城里支援你们。”
“有赖皮和尚，我就不怕了。”马观鱼放下了心，向李焦介绍，“这是马保，我们好兄弟，不过他在军中当百户，跟咱们锦衣卫尿不到一个壶里。”
“马百户好威风。”李焦觉得眼前这个人跟一个太监也太过不像了，马保身形魁梧，面孔方阔，看上去倒像是记忆中梁山好汉的模样。
“兄台就是李焦？听说你和老七一道杀了一头老虎，真是个好汉子。”马保看着李焦，眼中露出了几分敬佩。
“冬天饿透的瘦虎，没那么凶险。”李焦哈哈一笑。
“史名的信里没说他是个灰狼卫的人吗？”马观鱼对马保这种态度有所怀疑。
“说了，不过师父的原话是，这多半是王弘文在放屁。”马保说。
“好放屁。”李焦大为欣喜，马保的师父，马观鱼又说他是赖皮和尚，想来是姚广孝了，听起来也是个有趣的人。
“仔细说说灰狼卫。”马保寒暄了两句，便问起了正事，既然灰狼卫有可能不知道江熏儿已死，那么她提供的联络方式便可以用一下，马保挺身而出愿意做鱼饵，自然先要多多了解灰狼卫的事情。
当下江熏儿便将自己所知道的灰狼卫的一些事情都说了出来，灰狼卫中分为四重身份，边缘的老狼，中坚力量的苦力是灰狼，小头目是头狼，王弘文便是狼王。江熏儿这一类的都称为灰狼，平日里在各县城潜伏，有头狼召唤便依计行动。
听江熏儿的讲述，灰狼卫的组织还颇为庞大，基本上大明各个重要的州府县城里都有他们的人潜伏，像清风店这种要紧的镇子上也会有他们的人。灰狼卫里这些人全是大明的人，多半是为了求财，王弘文似乎很富有，每年光分给灰狼卫的钱财就得好几千两，但这么七八年下来，也不见王弘文组建这个灰狼卫是为了做什么。
“具体的事情不知道，不过这次跟着王弘文见过一次鞑靼人，鞑靼人似乎给了王弘文很多银子。”
“这么说，王弘文和鞑靼人并不是从属关系，而是合作关系？”李焦说道。
“这番话听下来，这灰狼卫倒是叫我想起了另一个组织。”马保说道。
“什么组织？”
“白莲教。”马保说，“干的都是造反的事情，只不过白莲教用佛教包装，灰狼卫发银子。”
李焦说道：“那还是灰狼卫靠谱一些。”
众人笑了几声。
“不过王弘文到底想做什么呢？”马观鱼问道。
“这只怕就得抓住他才能知道了。”李焦说道，但是他又皱了皱眉，想起了不久之前王弘文在定州县城里和自己对垒之时，自己回想起来的那些时光。
王弘文曾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我不喜欢太平的人世间，我要看着这个天下乱起来。”
“怕不是个恐怖分子。”李焦皱眉下意识地吐槽。
“何为恐怖分子？”马保疑惑问道。
“就是一些见不得别人好的疯子。”李焦随口解释了一句。
众人又聊了几句，天色已晚，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一场雪下了一夜，第二日天亮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地上铺了一寸多厚，一呼气，嘴里便有一蓬白雾向天空飘散。
两辆马车继续上路，马保并没有和他们一道，而是先出了客栈，独自骑着马先走了，保险起见，他不能让灰狼卫的人看见和锦衣卫的待在一起。
“有两个时辰，怎么也到真定府了。”马观鱼舒服地靠在了车板上，他没睡饱，准备来个回笼觉。
连日的奔波，靠一晚上的休息是补不回来的，所以李焦也没再说话，靠着睡着了。
车轮碾着雪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是最好的助眠声音。
李焦笼着衣服，睡梦中马车顿了一顿，震感让马车里的人都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李焦掀开了轿帘往外望了一眼，马车碾过了一根折断倒塌的杨树枝条，远处的地平线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城，青黑色的砖墙，招展的旗幡，身边旅人纷至沓来。
“这就是真定府？”进入大明之后，李焦头一次瞧见这么大的城，有定州县城的三四倍大，城门口进出的人也很多。
城外的路两边也聚满了房子，热闹的很。
“进了城，先去龙兴寺。”马观鱼向驾车的锦衣卫吩咐了一声，又转头对李焦说道，“既然和尚来了，那就先去见见，赖皮和尚脑子活，或许能想一些更好的办法帮助咱们。”
李焦点了点头，他们和马保约定了时间，在午时的时候才会去灰狼卫接头的地点，还有两个时辰，也需要做一些准备。
龙兴寺在城西，他们从北门入城，顺着钟鼓楼大街往南走了一阵子，才拐向了朝西的路，不多时，便看见一座寺院矗立在路尽头。
龙兴寺靠着城西的城墙，是个狭长的布局。据说这寺院始建于大隋开皇年间，叫龙藏寺，唐时改名隆兴寺。直到北宋开宝年间，奉宋太祖赵匡胤旨意，在寺内铸造了一尊巨大的四十二臂黄铜千手观音，并在其上盖了大悲宝阁，此后才大兴土木，蜚声海内。
马车停在山门处，众人下了马往里面走。
走了两步，李焦看见两个和尚蹲在天王殿的台阶下，用石子在地砖划了线，成了个棋盘的样子，上面已经落了许多子，黑子实心，白子是个圈，一个黑袍和尚有五六十岁，另一个却只有十六七岁，下棋下的不亦乐乎。
年轻的和尚落了一子，黑袍和尚突然用手指抹去了刚画好的圆圈，说道：“不成，让我悔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