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弓刀
严昀扑在李焦的怀里，后背密密麻麻插满了弩箭。
“小眼睛！”马观鱼喊了一声。
“严昀！”路小五跟着锦衣卫里面，也喊了一声。
严昀很费劲地抬起头，向马观鱼笑了笑，想说话，但嘴唇一张，一口鲜血流淌了出来。
“追！”马观鱼内心五味杂陈，恶狠狠地发号施令，怒瞪着王弘文。
“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馆。”李焦抓住严昀的手，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严昀摇摇头，脖子也耷拉在了李焦的肩膀上。
“也许没伤到脏腑。”李焦说了句自己都不信的话，肩胛骨一阵阵的温热，那是严昀在吐血。
“别折腾了。”严昀说。
李焦紧紧抓着严昀的胳膊，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有什么话，我一定做到。”
严昀闭着眼睛：“日后你办事，得慎重。”
“我不是周全的人，老严，你得提点我。”
严昀叹了口气：“带我回……回家。”
他的气息慢慢弱下去了，再也说不出话。
李焦拍了拍严昀的肩膀，笑道：“老严，你这事办的可不慎重，哪有冲出来替人挡箭的，逼全让你装了。老严，老严……”
李焦沉默了下去。
院子里，锦衣卫已经冲向了王弘文，但王弘文早就跑到了一处墙边，有手下的灰狼卫站在墙头接应，剩下的灰狼卫手持弓弩向锦衣卫射箭。
一轮轮箭雨挡住了锦衣卫上前的脚步，王弘文在这期间爬上了墙头，指挥着灰狼卫分成三波撤离。
最后一波灰狼卫只剩下了三个人，三支弩箭在锦衣卫面前什么都做不了，锦衣卫只付出了两个人被射伤的代价，马观鱼一马当先冲上了屋顶，当场砍翻了一名灰狼卫，剩下的两个人仓皇逃命。
“抓活的。”马观鱼回头望了眼严昀，放弃了亲自抓灰狼卫，指挥手下的锦衣卫去抓人，自己跳下了房顶，回到了严昀身旁。
路小五站在李焦的身边，强忍着情绪，但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严昀已经没有气息了，一轮十几支弩箭射穿了到了肺叶和内脏，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李焦抱着严昀，没有将他放下来，内心充满了悲伤，这个行事作风向来稳重的斥候，却做了个最冒险的事情。
但同时李焦也在思考自己要不要逃跑，他相信马观鱼不是不辨是非的人，会因为王弘文一句话就要将自己认作是灰狼卫的人，但……李焦曾经确实是灰狼卫的人。
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找回了那些记忆，李焦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至少现在来说，王弘文和他的灰狼卫是自己要针对的目标，所以他留着，是想看看能不能借助马观鱼他们的力量。
如果自己就这么跑了，凭自己的力量是没办法对抗灰狼卫的。
马观鱼走了过来，没有理会抱着严昀的李焦，反而是突然一脚踹在了大门上，他这一脚势大力沉，将一扇大门踹断，门板落在街上。
“就来迟了一步，不，半步。”马观鱼伸手挠着自己的头发，挠的很用力，可见他心中的气有多盛，但还是强忍着脾气。
“史名叫我多念佛，能收敛收敛脾气，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你他妈的球。”马观鱼拎着刀突然猛砍墙，砖石碎屑扑簌簌往下落，他连砍了十几刀，墙面上满是凹坑。
他的刀上本就与李焦拼斗，上面布满了缺口，这一下在墙上发疯，最后蹦地一声，刀刃从中折断了。
马观鱼气喘吁吁地扔了刀柄，又一脚踹在刀柄上，将刀柄踹飞。
他气势汹汹地一把拽住李焦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严昀的尸体失去了李焦的扶助，倒在了地上。
马观鱼脸涨得通红，向李焦怒吼，唾沫星子喷了李焦满脸：“小眼睛知道你是灰狼卫的密探吗？”
李焦摇了摇头。
马观鱼一把将李焦顶在墙上：“我真替他不值呐，要不是朱老四要我抓活口，老子现在就一刀一刀刮了你。”马观鱼情绪极端，盛怒之下，连朱棣的名字都敢乱喊了。
“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找县衙，在城门设卡，别让王弘文他们跑出去。”李焦深吸了一口气，严昀临死前说，要慎重，要思虑周全，李焦听进去了，他此刻反而冷静的可怕。
“用你教？”马观鱼大吼。
“我不会逃的，至少不是现在跑。”李焦说，“你能别揪着我领子了吗？”
马观鱼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着李焦。
“你确实应该多念念佛。”李焦丝毫不避，他的眼神却很平静。
巷子里一片脚步声传来，是追击灰狼卫的锦衣卫回来了。
锦衣卫们拖着两具尸体，再加上房顶上被马观鱼砍死的那一具，最后一波殿后的灰狼卫没有一个活下来。
任金柱回禀说：“马百户，那些灰狼卫的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两个殿后的见逃不掉，自己抹了脖子。快班的兄弟们已经在四方城门设卡了，我派了四个兄弟去协助他们认人。”
任金柱略显木讷的声音将马观鱼从暴怒中扯了回来，他的鼻息逐渐放松，听到最后，放开了李焦的衣领。
李焦清理了一下嗓子。
马观鱼捡起了地上，被李焦砍成两半的那飞鱼服，随手扔给了任金柱，叫他收好。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在这里一定有藏身之地。”李焦说，“马观鱼，你想杀了他们，我比你更想。”
“这里都是锦衣卫，每一个都会追踪，你凭什么。”马观鱼沉声说道。
“没人比我更懂灰狼卫。”李焦说。
马观鱼撇了一眼路小五：“路小五，你背着小眼睛的尸体去县衙，我们追人。”
他又转头盯着李焦说道：“别以为你这样做，就不用死了。”
李焦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王弘文逃跑时丢下的刀，那是史名送给自己的绣春刀，他拔刀出鞘，确认了刀刃没有问题。
“我不在乎这些，我现在只想把刀捅进王弘文的心脏里。”
他一马当先，走出了巷子。
顾杨语还是趴在柜台上睡觉，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掠过街面，看到了鲜血染红大半个后背的李焦和一群精装汉子路过。
李焦停在了典衣行门口。
顾杨语心虚，张口就解释：“方才来了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抢走了你那件飞鱼服，吓死我了。”
李焦没有理会她，转头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