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快刀
“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死，有人埋在土里，有人被野狗分食。死了就是一坨肉，和羊肉没什么分别，过段时间，蛆虫便会爬满那些肉，啃食到最后，就剩下一副白骨。”
一双白净的手，掏出了一个陶壶，拔下了塞子，将壶口凑近到鼻端，深深嗅了一气。
“在这一点上来说，燕王和百姓也没什么区别，死了到最后都是骨架。”
是乌鸦先生的声音，他蹲着，晨光照在他一边脸上，酒壶里的酒已经空了，他倒过来张开嘴，等了半天，才有一滴酒滴落进他的嘴里。
一阵子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灰狼卫的属下小跑着踩过雪，来到了乌鸦先生身边。
“先生，那边动手了。”
乌鸦先生点了点头，把空酒壶塞进怀里：“那就依照计划开始。”
“得令。”
这人又小跑着离开了。
乌鸦先生站了起来，这里是一处林子，透过林间的缝隙就能看到清风店镇子的全貌。
他抽了抽鼻子，清晨的林子里彻骨的冷，只是蹲了一盏茶的时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僵硬了。
眯着眼睛向前望去，镇子外的雪野之上，突然冒出了一串黑点。
那串黑点从镇的东头出现，向前方蔓延，而后迅速分作两股黑线将镇子包抄了过来，随后天边像是打了闷雷，轰隆隆的响动着。
黑线逼近了，才看清那黑线是由黑点组成，那黑点逐渐变大，裹挟着田里的积雪，飞扬着向前猛冲，才看清是一个个骑兵纵马而来，潮水般汹涌而至，这些骑兵一色的黑马，手里提着腰刀，一手提着缰绳，身子伏在马背上，打着呼哨，瞬间将清风店包围在其中。
乌鸦先生看着两道黑线将镇子合围，然后拍了拍脚边的积雪，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
这些骑兵穿着轻甲，将镇子合围，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其中一匹马异常高大，马上的乘者也身姿魁梧，他手里的刀高高举起在头顶画了个圈，而后嘴里发出尖锐的啸叫声，最后刀尖向镇子里一指。
无数尖锐的啸叫声应和着首领，骑兵们重新催动马匹，顺着南北贯通的大街涌进了镇子里。
马蹄如雷，瞬间将还在睡眠中的清风店惊醒。
其中一个骑兵身子斜过马背，手中腰刀攻击范围又长了几尺，他显然十分兴奋，纵马略过茶水摊，顺势一刀劈断了摊子上支起来的杆子，被杆子撑着的帐子便应声而落。
黑色的潮水顺着大街向镇子尽头汹涌而去。
镇子北头的药铺里，李焦揉着惺忪的睡眼，高声向外喊：“谁啊！大清早的叫不叫人……”
“李焦，鞑靼人来了！”门外是赵曜焦急的声音。
李焦听到鞑靼人三个字，顿时吓得浑身一激灵，从榻上跳了起来，三两步冲到门口，卸下了门板。
“什么情况？”
门板一卸，门外马蹄聚集起来的雷声顿时冲进了李焦的耳中。
赵曜提着刀，神色凝重，迅速说道：“鞑靼骑兵冲进了镇子里，提上你的刀，不能让这群畜生掠杀百姓！”
严昀也被惊醒，两人提着刀冲出了医馆，路小五和其他捕快也已经跑出了捕快所，冲到了街上。抬头望去，长街那边的骑兵猛冲过来，距离他们已经只剩二十几丈，还好街面不太宽，只能容纳三四匹马并排奔行，但声势仍旧滔天。
这些捕快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虽然强撑着提刀站在街上，但个个都是满脸惊惧，两股战战，更有两个已经被吓傻了，背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在场中严昀是上过战场的，虽然意外，却也迅速冷静下来，赵曜经验丰富，也临危不惧，路小五虽然上过战场，却也没见过骑兵冲锋的阵势，只是他凭着一股少年热血在硬撑。
燕王和晋王两位藩王在清风店密会，李焦先前猜测鞑靼人的目标就是刺杀燕王，所以他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些骑兵并不是边关漫无目的打草谷的敌人，他们应该就是冲着两位藩王来的。
李焦并不确定两位藩王昨夜住在哪里，但史名他们所在的院子就在靠南第三条胡同里面。
他眼神扫视一圈，看到旁边一户人家的大门开着，院子里放着几根椽子，想必是拿来盖房用的，还没有用得上，李焦当即有了主意，喊了声：“拿椽子堵马！”
严昀经历战阵，知道对付骑兵的首要就是让他们减速，李焦一喊他立即反应了过来，跟着李焦跑进了院子里。
快马加鞭，二十几丈的距离也就瞬息而至，李焦和严昀跑进院子的时候，先头的三骑兵已经拉近到了十几丈的距离。
李焦和严昀一人提了根椽子跑出院子。
赵曜和路小五站在街边，已经能看到骑兵狰狞的面孔，这些骑兵都长得凶神恶煞，面向上一看便是鞑靼人，喊着蒙语，人人的脸都因嗜血而扭曲着。
赵曜咽了口唾沫，站稳了马步，双手紧握着刀柄，严阵以待。
最快的那匹马闪电一样撞了过来，马嘴里的嚼子随着唾沫甩动，马嘴大张着，脖子一下一下向前突进，鬃毛向后波动，骑兵双脚蹬紧了马镫，下半身悬空，上半身伏在马脖子上，右手的腰刀斜着切了过来。他看到了赵曜沉身而立持刀蓄势的样子，打了个呼哨，刀尖瞄准了赵曜的脖子。
十丈、五丈、一丈。
赵曜矮身、拧腰，刀尖垂到地面，而后爆喝了一声，释放了全身的力气，双臂向上拔地而起。
鞑靼人的刀锋贴着赵曜的头皮掠过，赵曜的刀刃斜向上切出，首先切到了马的前胸，刀刃如同热刀子切黄油，无比顺滑地陷进了前胸，贴着肩胛骨划到了马鞍，被马鞍的木头所阻挡，从马身子里滑出来，又切中了鞑靼人的大腿，最后在鞑靼人的后腰处亮出来。
这名鞑靼人骑兵和马又向前冲了几丈，紧接着马身突然一软，跪在了地上，侧身那边一道刀口迸发出鲜血，而鞑靼人的大腿被直接切断，飞上半空。人和马一起狠狠摔在了地上，向前又滚了五六丈远，才终于停了下来。
赵曜这一刀力气用老，全力释放，收不住力量，紧接着的第二个骑兵掠过他身边，腰刀划过了赵曜亮出来的背上，赵曜觉得一道火窜过脊背，随后一阵火辣辣的感觉缭绕全身，他的后背已经被划了一刀。
一根椽子从赵曜的身后横插过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