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雪击
官道淹没在大雪里,行者匆匆,各自催马。
清风店向南是一片平原,两旁是农田,冬麦被雪盖着,路两边种满了杨树,想必夏天会是一番美景,可惜现在只剩苍茫。
役使催马快跑,一阵子之后可能是因为雪实在是太大了,便放慢了脚步,小步跑着。距离清风店镇最近的是望都县,但望都县在清风店北,这条向南的路却是通往定州县,定州是大县,这种县内一般都会有锦衣卫驻守,即便当时找不见,县衙里的老爷们也总有通知锦衣卫的法子。这和望都县这种穷县可没法比。
速度不快,役使的马就和官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一样了,左近一辆马车起先在役使前头,这会落在了后头,随后不疾不徐地跟上了役使的速度。
役使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眼前的雪片遮挡视野、对面的车夫高举鞭子、远处的行人转头望着自己,还有身后不快不慢的马车车轮碾过雪地,一切的画面都叫他心中生起警觉。尤其是他凝神向后看的时候,察觉到了马车车帘扬起,似乎露出了里面藏着的刀。
剪径的强盗是冲着财物来的,能盯上役使的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人。役使换了一只手抓住缰绳,另一只手按住了腰刀。他扯了扯缰绳再一次放低了马速,等着身后十几丈远的马车驶过自己身旁。
马车便越来越近,役使装作腰疼,在马上活动着筋骨。
车夫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正手搭凉棚瞧路,与役使擦身而过的时候,这汉子假装才看见役使,好奇地望了他一眼,露出和善的微笑,随后又转过了头。
马车继续向前。
役使松了口气,有些怪自己疑神疑鬼了。
他抖了抖缰绳,准备继续上路。
却听见“喀嚓”一声响,役使一愣。
马车刚路过役使七八尺的距离,马车车厢突然凭空被撞碎,木片飞溅,从车厢里冲出一团绿影,绿影之上闪过一道匹练样的白光,直扑自己面门。
饶是有了李焦先前的示警,役使也没有料到袭杀会来的如此突然且迅猛,他慌乱之下猛地一扯马缰绳,枣红马吃痛,长嘶着前蹄腾空高高跃起,役使则向后仰面躺倒,贴着马屁股躺了下去。
绿影直冲过来,正好撞在高高跃起的马脖子上,白光迅速地一闪,划过了马脖子。
一蓬血从马脖子处爆开,洒向一旁,如同一张血色帘幕。
枣红马轰然倒地,悲鸣了两声再也起不来了,役使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但他显然也没有料到对方的袭杀如此狠辣,右脚陷进了马镫里面被挂住了,随着枣红马的倒地,役使也被压在了马背下面,一时挣扎不出来了。
他这才看清,刚才那团绿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穿了一身松绿色马面裙,脸庞锐利英气,气质并不输男子。她手里提着一柄两尺长的短刀,刚才那一刀斩了马,喷涌而出的马血将她半个身子都染红了,连带着半张脸也溅了点点血迹。
女子沉默不语,将短刀换了只手,直挺挺地向役使走去,准备了结了役使。
役使着急忙慌,拼尽全力想把脚从马镫里抽出来,但越急越没用。
女子走到近前,举起刀,劈了下去。
役使绝望地闭上了眼。
“当”地一声响。
役使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愣了愣,睁开了眼睛。
只见女子的刀被荡到了一旁,旁边的杨树树干上插着一支弩箭,箭的尾羽仍然在嗡嗡颤抖。
回头看去,官道下面的田地里站着三个骑士,正是李焦他们三人,老严手里端着路小五从松树上寻来的弩箭,刚才那一箭就是他射的。
“中计了,快撤!”马车里显然就是昨夜另一个蒙面人弟弟了,见到这一箭,他哪里还反应不过来,急忙向女子大喊。
女子也反应了过来,转身就往马车里钻,此时车夫已经在催鞭赶车。
“追!”好不容易钓鱼成功,哪能第二次再叫这一对走掉,李焦当即大喝了一声。他们三人骑着马一直顺着田埂跟着役使,就等着对方出手,此刻见对方果然中计,三人都是精神大振,纷纷催马追了上去。
幸亏女子反应的快,紧跑了十几步,终于追上了马车,她双手抓住马车车架,纵身一跳,从车尾的洞里钻了进去。但马车的速度怎能比得上单马,追出去一百多米,李焦他们三人已经追到了马车。
“投降不杀!”李焦兴奋地吼了一声,快马、追逃,将他全身的精神都调动了起来,连身上的伤口都忘记了疼。
车夫转头咒骂了一句,怨毒的眼神盯着李焦,他也是果断,从车厢里抽出一把刀,三两下斩断了链接马身和车厢的缰绳,向前一跳,扑在了马背上。
车辕和马脖子间的连接被斩断,车厢便逐渐脱离了马背,马匹没了束缚,发力狂奔了起来。
“跳过来!”车夫向女子喊了一声。
女子站在车厢前方,扔了短刀,向马背一纵身,跳在了半空中。
李焦心中着急,不想再放跑了这两人。也忘记了危险,用力夹了下马腹,双腿发力,在马背上站了起来,此刻他的马与车夫的马正好平行,李焦把心一横,大喝了一声,从马背上扑向女子。
只见李焦的身体大鹏一样在半空中跃起,双手向前环抱,眼睛盯着女子,正好撞在了女子身上,他一把抱住女子的腰,横力撞击,带着女子扑在了地面上。
女子的手已经摸到了马背,但迟了一分,被李焦扑在了地上,厚厚的积雪提供了缓冲,两人各自摔倒在官道,滚了几滚,这才消去了力道。
老严和路小五已经越过两人向那车夫追了上去,但对方骑术很好,小五他们两骑的马是捕快所自己养的,平日里都是用来犁地,能追一段已经很了不起了,追了片刻,对方越跑越快,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
知道追不上了,两人拨马回头。
李焦已经和役使一块将这女子捆了起来,刚才一摔摔的李焦眼冒金星,正坐在路边喘息。
“叫那人给跑了。”路小五满脸的不服气。
李焦摆摆手:“没事,抓到了一个。”
几个人的目光都望向这名女子。
女子显然也摔得够呛,她四下里望了望,没等李焦开口询问,自己先开口了:“你们谁是李焦?”
“是我。”李焦答应了一声。
女子盯着他,冷声说:“你家是在来安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