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所向唯一路
此话一出，人群里立刻像烧开了的水一样，喧哗起来。
祁功先前下过军令，说不允许在他说话时私自交谈。但此时，已经没人管这个军令了。
祁功也没有制止他们，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看着众人嘈杂言语。过了一刻钟，人们才渐渐安静下来，越发仰着头垫着脚看祁功，恨不能整个人飞起来凑到他的跟前。
“军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多人奋力呼喊起来。
祁功这才沉声开口。
“我接到了消息。前一日，我们镇将统领的大军，已经全军溃散。此时，我们的归路已经被蠕蠕人阻塞，所以说是死地。”
他这话一出，人群里更是一片喧哗！
有人奋力跳起来，嘟嘟囔囔也不知大喊着些什么。有人推攘拥挤，竟是要往人群外面直接出去。一时间，本来还算整齐的人群像水里见了食的鱼群沸腾踊跃起来，又像见了狼的羊群一样，四周稀里哗啦地散去。
但祁功提前让他的部众骑着马，围绕在人群的四周。此时，这些人虽然同样心绪震动，但到底是还记得祁功的吩咐，所以纵马约束队伍，维持了人群没有散去。
祁功依旧看着，并不说话。
过了一会，混乱的人群终于又安静了一些。有人奋力朝祁功大喊：
“军主！若是如此，只怕柔玄危险！且带我们速速回去，好去救援！”
也难怪他们如此急切。他们的家眷和财物都在柔玄，听说镇将全军溃散了，都害怕自家被蠕蠕人劫掠，所以拼命想要回去。
祁功却依然不说话。
那些人急了。若是换了别人，他们只怕就要拔出剑来哗变，然后一哄而去的。奈何祁功这些日子积攒了恩义和威势，他们不敢如此，却乃是径直跪下叩头。渐渐地，底下倒下去一大片，都在叩头。
“请军主许我们回去救援！”
“我之前有过军令。”祁功却突然说到了另一个话题。“我说话时，都不许随意言语，违令者斩，我相信你们还记得。今日，事情突然，你们一时慌乱没顾得上，我不怪你们。但之后我继续说话，谁敢再吵闹，定斩不饶！高仁仲，你拔出剑来，时刻准备行刑！”
高仁仲本来也被安排着骑着马约束秩序，听了这话，一愣，但果真是抽出剑来，纵马来到小坡前，回身允诺了一声：
“喏！”
人们焦急万分，但到底是不敢言语了。场面重新安静了下去。
“我与你们把道理说清楚。”祁功再度开口，声音又高了一些。“你们不必担心柔玄城池。柔玄城池不大，而且坚固。那镇将就算溃败，想要守城，到底不是问题。”
这个道理众人是知道的，只是关心则乱，一时间失了分寸。听祁功这么说，他们中的一些人倒也多少平复了一些。
祁功继续说道：
“我想说的是，柔玄咱们其实不必担忧，却要担忧自己的性命！此时此刻，我们的退路已经被蠕蠕人堵塞。他们有数万之众，我们才三千人，如何对敌？！就算是列好了方阵，缓缓而行，他们攻不破我们的阵势，却也能围困我们的行动！等到我们的水粮耗尽了，也是一死。所以说，我们如今才是死地！”
他这番话，说得认真又缓慢，字字都是推心置腹的道理，也实实在在说得众人不得不赞同。
而这，也自然使人们悲痛起来了。
祁功方才说了，不许说话，所以众人不敢开口，却纷纷木愣愣地章这嘴巴望向祁功，有一些甚至身体晃悠了起来，几乎栽倒。
那些祁功的部众，此时都骑在马上，也是失神。他们有好几个都想要开口询问祁功的主意，却畏惧军令，不敢说话，急得勒住马前后踢踢踏踏。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么？此时许你们说话了。”祁功淡淡说道。
“军主，我们，我们莫非是要死在这里吗？！”他话音未落，早有许多人瞬间痛哭出来，顿足捶胸。
转眼间，呼号之声连绵成一片。场面又是闹哄哄的。
“倒不如就地散了，各凭本事，没准蠕蠕人顾及不到，能逃回去几个！”
有人大喊起来。
“还是先结阵而行！先能回去一些是一些。就算，就算被困住了，大不了再另外想办法！”
有人有不同的意见。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人们彼此争吵不休，乃至打斗起来。
只是也有人心思细腻。
祁定刚才站在祁功的身后，此时却突然上前两步，走到了祁功的面前，然后就地跪下，大声言道：
“军主！我知道军主的脾气。军主今日和我们说这些话，只怕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只是要我们配合！军主，如今全军上下是生是死，都仰仗于军主了！还望军主信我们的诚心，把您的谋划说出来，我们便是赴汤蹈火，也要依照军主的吩咐，闯一条生路出来！”
他声音极为洪亮，说罢，又朝着依然吵闹的众人大声吼道：
“诸位！且静一静！听我家军主的吩咐！”
人们原先争吵不休，被他这么一吼，顿时醒悟过来，又是齐刷刷拜倒了一片。
“请祁军主救我们！”
元悛在一旁看了，暗暗咂舌。他上次见到祁功时，祁功虽说有本事，但到底不过是一个小卒。怎么过了这些天，就在这么多人群里有了这样的威信？
祁功轻轻把祁定扶了起来。
“诸位，”他声音放沉了一些，却先说起了似乎不相干的话题。
“众位里有一些，是曾在秃狼山上同我一道下来的。还有一些，虽说不曾困在过秃狼山，却也听我的部众讲过相关的故事。那日，我在山上，同样是陷入死地。我身边的人都劝我，不如就地躺尸。我却和他们说，跟着我奋力一搏，败了固然是一个死；就地躺尸，却也是一死，为何不随着我试一试？此时的情景，其实是一样的。”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认真听着，祁功的嗓音也提高了起来。
“诸位！”
他大声呼喊起来。
“如今，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不管是就此撤退还是原地固守，都是免不了一死！为今之计，其实不用我说任何谋划，说任何言语，说任何计较，摆在我们面前的道路，乃是只有一条——那便是向前！”
他声如洪钟，众人一时间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