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求助
葛南被一路运进了城里,被随意丢到了个临时的库房般的所在,默默无言,捱了一夜,不曾睡着。
等到夜色渐渐褪去,眼前朦朦胧胧地清明起来,葛南就听到外面自远而近有脚步的声音。
“是要杀头了。”
他心中感叹一句,垂下脑袋。
很快,就有人走到了门口。里面关着的人,没有一个睡着的,都抬头去看,原来来的是那个短胡子的家伙。
这人拿着根铁条,先不说话,板着个脸,“咚咚咚”地敲打铁栏杆,面色气冲冲的,如同要恐吓驱离这夜色一般。他敲了好几下,才冷笑起来。
“算你们运气好!有人来保你们了!出去吧!”
说罢,他竟是那出了把钥匙,打开了门。
关着的众人一时都懵懵懂懂,没反应过来。直到这短胡子走上前,踹了一脚,他们才醒转过来。
“放,放我们走了?!”
人们都不敢置信。
葛南也是一般的想法。他只怀疑,自己是不是累到了,睡着了,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中。他一掐大腿,生疼。
不是做梦?!
他发愣间,那短胡子又是一脚踹了过来。
“怎的,不想出去?那便躺尸吧!”
葛南这才回过神来,翻身站起。那短胡子冷哼一声,掏出把小刀,割断了葛南身上的绳子。
“滚蛋!”
绳子落地,身体却依然酸麻。葛南见那短胡子的嘴脸,手脚既然被释放了,恨不得一拳打中那张狗脸,把他的鼻子打折、牙齿打碎。奈何身体绑得久了,都已经麻木了,一时间运动不起来。而且,他又想到自个妹子,到底是只好咬牙忍耐。
“我的马匹呢?”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大红马,出言相问。
那短胡子冷笑起来。
“饶了你的性命还不够,怎么就问老爷要马?”
言下之意,这匹马分明是被他们私吞了。
葛南听到这话,不知怎的,却莫名其妙不再有了那股强烈的愤怒,反而情绪接近麻木了。兴许是刚刚死中得活,多少有点喜悦。兴许是这几天接连受了挫,气性累了也冷了。总之,他只是茫然片刻,就不再言语,自个走出了这牢房。
阳光有些刺眼,令他不由眯起眼睛。此时,他却惊讶地发现,门口有个人在侯着他。
“全老兄?莫非是你保了我出来?”
他惊呼起来。
原来,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正是那个老实人全保厚!
听到葛南这样说话,那全保厚苦笑了一声。
“老弟!我哪有那个本事?我只是看在多少年的交情份上,来接一接你罢了!”
葛南闻言,依然是有些感动。他毕竟不曾想过,会有人愿意来专门接一接自个。同时,他又实在疑惑。
既然不是这个全保厚保出了自己,那会是谁?
全保厚看出了葛南的疑惑,长叹一声。
“葛三,你要好好感谢一番祁军主!”
葛南闻言,顿时愣住。
“祁军主?是祁军主保了我出来?可他为何如此?我和他非亲非故,最多算是卖过他东西……我葛南,有什么值得祁军主亲自保我的?”
全保厚听他这么说,直到他相差了,摇起头来。
“祁军主哪里是专门要帮你?他是谁都帮!为此,还受了委屈了!昨天你们被押了回来,全城许多人都听说了,乃是哗然一片。那刘大官亲自下令,要在今天把你们明正典刑。是祁军主连夜带着许多礼物,运在车子里过来,当着众人的面给那个刘大官赔礼,说你们都只是生计所迫,没有办法,才触犯了法度,希望能留你们一条性命。那刘大官好生无礼,数次言语侮辱,祁军主都受下来了……我是亲眼在旁边看到的,也有许多人都瞧见了,全都气得发狂……除了帮你们,祁军主也在帮别人,算是把家底都掏给那个刘大官了。也是我们亲眼见着的,这些天,他那些部众们,连新衣裳都剥下来了!”
全保厚一边说话,一边越发摇头叹息不已。
葛南听得目眦欲裂。
“祁军主竟然为了我们如此委屈自个吗?!我,我却生恨自己无能,不知如何报答!洛阳狗,该杀!该杀!那些个阉宦也该杀,该杀!”
他这一通乱嚷,慌得全保厚连忙就捂住他的嘴。
“莫要乱嚷!你没发现吗?这柔玄城里,如今不止是咱们柔玄自己人!先是那个万俟轨新得了十几个甲士,后来,那个刘大官,又领了几十个骑士回来。再往后,零零散散又被派来了些人。朝廷也不是傻的,来征税,是带着刀来的!那些人可不和你讲边镇的乡土情分,一刀砍了你,你妹子该怎样?昨天,又有户人家因为欠了租子,家里的女眷被洛阳人捉去了!”
葛南听全保厚说到自己的妹子,“诶”地叹息一声,重重跺脚。
“只是我如今连马匹都失了,哪里交得起租子?”
他也知道全保厚没法给他主意,所以自问自答起来。
“也罢,我先回去看看,以防有贼人窥窃四娘。至于租子的事,再想办法!”
说罢,他拉着全保厚,一道往住处走去。
只是到了住处,葛南却看到自家大门敞开,里头空空如也。
他和全保厚都愣住了。
一个不好的想法瞬间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
“劳驾,我这住处,早上来了谁?”
葛南扯住个路人,声音嘶哑。
那人见葛南满眼血丝,嗓音像饿久了的野兽一样,有些害怕,哆哆嗦嗦地回答起来。
“今天早上,来了几个吏员,只说这家住处的主人没交租子,便把里面一个小姑娘绑去了。一边走,却还一边说要献给刘大官……”
“该杀的!”
不等这人说完,葛南暴喝一声,一拳打在自家大门上,硬生生把木门打出一个窟窿,那木屑扎进他的拳头,鲜血淋漓。
“老兄,借我把刀!”
他怒吼起来。
全保厚吓了一跳,赶紧拉住葛南。
“使不得!使不得!你才一个人,又没有帮衬,那边许多个甲士,你哪里敌得过?不但救不出你妹子,反而把你也陷进去了!”
葛南暴躁起来。
“大伙都恨那些洛阳狗得紧,我振臂一呼,想必是能响应的。”
“你怎知道?”全保厚拉住他叹气。“大伙确实恨得紧,但大部分人,还不到活不下去,未必就和你一样有决心。更何况,葛三,我说话不好听,你不要在意。想要做这个领头,得是个有本事的,有智谋的,有勇气的,有仁义的英雄豪杰,得是让大家打心底里敬佩的角色。而你呢?你是有本事有智谋有勇气有仁义令大家敬佩的英雄人物么?这城里有几个人知道你葛三?你领这个头,大伙难道就真那么信你,敢跟着你做事?还是作别的计较!”
葛南瞠目结舌,无法反驳。
他再度叹气。
他刚才一时激愤,想要提刀反了。可听全保厚这一席话,又知道不是虚词,心里也多少惶恐了几分。
“作别的计较……只是,我还能作什么计较?”
他苦笑起来。
“去求助!”
全保厚恳切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