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秋一气
三人离开之后，阎贞从旁拿来一本手记，便是此前回山时取来的行功心得与感悟，将其交给齐铁甲。
后者顿时大喜，爱不释手当即翻看。
阎贞起先是想告诉他武道修行如负重致远不可急躁，但见他兴高采烈也未多言，总是江湖上跑过一场的，这些事情不必他来讲说。
不一时齐铁甲自行回过神来，便也不再停留，只说要他休息，自去往院中收拾。
阎贞过去帮了帮手，不多时转回房中，先将那三枚铜钱取来，系回金钱剑上收好，随后静坐在床调息了一番，便将千秋一气图取来查看。
依照安红袖先前所言，这图中极有一种可能是一方意景天地，该是由某位先贤所留，若能参悟一二，对自身自有益处。
只是他真灵略显薄弱，那虎妖得此物许久仍还需要安红袖在内指引，想来若想有所得并不容易，眼下宝莲灯虽可增益神思，那灯油却并无许多，不知能否......
‘罢了，身外之物总是要用的，纵是此番无用，日后再补就是。’
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唤起宝莲灯燃起火光，灯芯汲取灯油，令原本的火光变得越发明亮，自上方溢散而出一缕金色雾气，飘散开来，好便似化作黄老图中围绕真仙身周的庆云。
阎贞闭目静坐，一缕心念亦“坐”在庆云之下，伴随着一缕缕云雾之气飘落在身，身形便立时变得凝实真切起来。
他缓缓睁开双目，眼眸清澈如水，无波无澜。旋即落眼看向那副千秋一气图，尝试着牵引心神透出体外落向其间。
但眼下饶是在宝莲灯增益之下，他还仍未真正凝练出神念，无法真正做到神游体外，尝试一番难有成效，也不勉强，转而静气平心，将图中山水牢牢记住，随后闭目开始冥想。
渐渐地，便将画像自脑海中具现。
接着他运转心神，试着将画像逐渐扩大，将其中山水一点点从画布中剥离开来，落在身周，转变成一方“真实存在”的奇山峻岭。
只是此间景象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加耗费心神，往往是方才凝练出一座山影，稍一动念便又忽而坍塌涣散，亦或者偶生一缕杂念便使得眼前景象不断扭曲化为旁物功亏一篑。
阎贞也不着急，冥想本就如此，生出杂念斩灭杂念，消耗心神的同时亦是在锻炼心神。
他索性放空思想，任由山水演化复又消散，诸多心念流转徘徊，将其搅弄的乱七八糟，随后越发没了章法，只是毫无意义的变化，如此持续良久，倏尔糅合一团，混作一片乌黑，黑中再生亮光，好似夜幕之中点点星光生发，继而更加明亮，变成一片空白。
他置身其间，渐渐地反而平复了下来，感受到一种无比的宁静。
‘这是？’
他不自觉生出一道念头，方才浮上心头，便自这片空白当中显现出一副身影，却是少年时的自己，正在往前方不断奔跑。
他看着这幅画面觉得很是熟悉，以为那少年肩上少了一条扁担，立即，他的肩上就多出一条扁担，他又发现少了水桶，于是便再次多出一只水桶。
少年脚步起伏，木桶里水花四溢，落在地上倒映出一个手执酒坛倚在门框上的老道人。
那是他刚上山时锻炼气血的景象。
那时师父就曾说过，他心思很是敏锐，这本是好事，但于修行一途而言，心思太敏锐也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心思灵转的就快，转的快念就杂，念一杂自然也就静不下来，难以契合自然，无法感应到天地元炁从而吐纳。
因为元炁本为自然万物之息融汇一体而成，万化归一物我相同，我既在物中何处又还有我？无我归合自然，万物缺一又怎生元炁？
动念之间，空无之间已然生出四通八达一条曲路，在旁行人往来，向前房舍林立，草木竹石、云雨光雾已然同映此间。
阎贞渐感疲惫，情知此番又是乱了心绪难有所得，就要回神醒转。
而正在这时，他却忽而发现，眼前一应事物突然间开始扭曲融合，游动之间朝“他”面前沉聚而来，刹那之间便化作一副山水图卷。
或人或物，一切景象俱都宛如化作一条水流一样，纷纷奔流游动，万川归海汇集到图卷之中，于是山水显形，草木呈映，乍一看沉沉静静宛如死物，仔细观察，却又见到其上有行人奔走，草木招摇，分明像是一方真实存在的天地。
但此间景象并未存在太久，便在他越发疲累的神思之下变得模糊，渐渐消隐不见。
“......”
阎贞悠悠醒转，先是感到脑海昏昏沉沉极为疲累，很快又在宝莲灯火光映照之下恢复清明。
他却好似对此一无所觉，回味方才体会，隐隐似是有所领悟。
‘万川归海，千秋一气......’
‘千秋一气......’
‘无我合万物，有我万物合......’
他一时间感到福至心灵，好似抓到什么东西，但苦思冥想，却又始终隔着一层窗户纸难以捅破。
这种感觉令他感到烦躁，因此心神一晃，立时便从那种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下一刻，只听一阵“轰轰”的河水奔流声音落入耳中。
阎贞回过神来，落眼看去，却见那声音是从自己身上传出，正是气血自行运转之下所产生的江河之声，厚重而猛烈！
并且此时就在他周身，一层有如实质的玄光贴附皮肤之上，好似化成一件甲衣，相对先前催动之时更加凝练厚实，好似与血肉融汇一体！
虽然玄光主体便是由气血所成，但其中自有一念性灵留存，是以才能以其中意念感应感应元炁显化威力，平日纵能动用，亦难以像这般真正圆浑如一！
这！
阎贞心念一动，尝试着催动玄光，果然随心而动，迅速凝聚掌中，但这次却不再只是涣散的一团亮光，而是越发精纯，渐渐竟然凝练成一口三尺长的锋利长剑！
他试着挥动，斩落之处，劲气自生，直将地上砖石斩出一条裂口！
化劲成罡？！
不......不是劲力，而是玄光自行牵引气流所致！
可怎么？
是了！千秋本一气，万物合我身！
体如江海，万川皆归！
只是，这似并非他本身的力量，而像是方才那图中意景所含的威势被他无意间施展而出......
方才那是顿悟？
不，该只是无意间触及了画中一丝真意。
这图，究竟是何人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