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得法
两人哭声渐弱,身形越发显得虚淡,即将真正消失不见。
阎贞周身柔光绽放,化作点点灵光挥洒向前方,他口中每有一个字音响起,身体便本能的微微颤抖,皮肉之下青筋虬起,好似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但他脸色依然如常,颂念经文始终平和自然,嗓音不带丝毫波澜。
如此约莫过去盏茶功夫,柔光流转和着微风一卷,两人的身影随之彻底消散不见。
阎贞这才收敛法力,抬起手臂摊开手掌,看着点点微光四散纷飞,其中似有若无飘来三两点落入他的手中,旋即再也不见。
他记着眼前一幕,更多的则是因为方才幻梦之中所见所闻,欲言有些无话,欲静心湖之中却波澜四起,一时难以平复。
一念之差,百身莫赎。
生性奸恶也好,无可奈何也罢,而今都已一了百了......
“愿尔来世,长乐平安。福生无量天尊。”
......
“小、小道长?你没事吧?”
齐铁甲自一旁看着阎贞驻足不动,肌肤之下筋肉不断痉挛抽搐,不禁出声询问。
阎贞回过神来,感受着身上疼痛感觉皱了皱眉,旋即端坐在地简单调息了一番,气色肉眼可见的恢复不少,面上神情也渐渐趋于平复。
“多谢三哥守护,我并无大碍。”
齐铁甲抱着木棒,不由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方才可吓死我了,道长不知,我刚来时见你被一面镜子照出绿光遮住耳目,浑身全然不见半点防备,刚才那俩大的抱着小的,死命就往你脸上抓,好在她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一下子没够到,不然恐怕事儿就大发了......”
说着,面上后怕一转敛去,显摆似的咧嘴笑道:“怎么,我说俺老齐帮得上忙吧?道长方才是没瞧见,我一个箭步上来,先是一棍砸翻那镜子,反手又给那俩打了出去......不想才前让那山里貂鼠怪啃去口肉,转眼也成了打过妖怪的人,哈哈!”
阎贞闻声微怔,若有所思站起身来,目光一扫,见那老怪的尸体此时仍卡在树身当中,身前确已不见了那面铜镜。
那是件什么宝物?还有镜中那人,竟能如此轻易令他陷入幻境......
阎贞犹豫了下,问道:“不知可否请三哥取来一观?”
齐铁甲一愣,疑惑道:“什么?......哦,你说那镜子,我没拿。”他一摊手,可惜道:“我给它砸下来后原本就在地上掉着,可等我赶开那俩,一转眼就不见了。”
“哦?”
“......真没拿!”
阎贞也不觉得他是隐瞒,摇头道:“三哥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先前我陷入幻觉,实则是那镜中一道幻影所致,我看她行动自然,生有灵智,像是个活的......”
“嗯?”齐铁甲疑神疑鬼的四面望了一眼,破晓时分天光初现,林中尚还显得有些昏暗,“别是自个长腿跑了吧?”
阎贞正想着那女子身形,听齐铁甲一说,脑海中不觉浮现一副镜子长出女子腿脚来的怪诞景象,思绪顿时被搅得一片混乱。
他甩了甩头,“长腿大可不必,自行退去倒不是没有可能。”说着,他忽然醒觉方才齐铁甲所言,忙道:“等等,三哥你方才说,将那母女打了出去?当真打到了吗?”
齐铁甲一瞪眼道:“那还有假!小道长莫非以为我在......嗯?嘶,对啊,才听李大夫说这狐鬼肉眼不见拳脚难伤,我怎么打到她们了!”
阎贞未觉错愕,追问道:“你身上可带着那三件东西吗?”
“昂,带着呢!”齐铁甲一手揣进胸膛,很快将那令牌、图卷以及那本书册一并拿出递来,“先前你让我向李大夫讨要,都记着呢。”
阎贞面露恍然道:“果然如我所想一般,这三件东西敢是有破法之能......动手之时,可有感到什么异样吗?”
齐铁甲仔细回想,摇头道:“没有,刚刚我见那妖鬼想要害你,急是急了点,也不至于身上的古怪都感觉不出。”
没有?怎么?
阎贞不解,如他所想种种细节都能对上,应是没错才对?莫非其实是有变化,但并不能为人所感知吗?
想了一阵,理不清楚。毕竟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便将疑惑渐渐压下,暂时抛去脑后。
他住住神,转眼看向那老怪的尸体,想了想压下再度出手的念头,小心靠近过去,自他身上翻找一阵,自后腰上摸出一个胳膊长短的兽皮搭包。
这包分内外两层,打开以后,外面是些金砖银锭,内里则是装着许多瓶罐、皮布与一些零散东西,底下则还垫着两本黄皮书。
阎贞检查一番,见瓶罐里多是些药粉丹丸,有些不认得,有些闻着味道熟悉像是补益修行的药丹,一些也吃不太准。旁的东西则大都是淬了毒的下作之物,以及那张皮布,不似走兽身上剥来......
而最后那两本书则让他眼前一亮,封面上分别写着《岁赋经》与《诠阴注》三枚大字,看卖相应是古物。
齐铁甲适时凑上来,蹲在一旁也不吭声,饶有兴趣的跟着他看。
阎贞本也没想独吞,笑道:“有道是见者有份,三哥这场也不能白忙,看上哪个尽管挑就是。”
“嘿,人无横财不富啊。”他扫了一眼那些金银,转开目光落在两本书上,“这写的什么啊?”
阎贞暗道果然,只怕从他决定跟来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倒也没想拒绝,不过东西毕竟是从这老怪手里得来,却还得仔细检查一番能不能练。
便也没直接给他,随手打开那本诠阴注翻看,但一眼落去却立时皱紧了眉头。
齐铁甲看他表情,瞥过眼去偷瞧,脸色亦是一变,不禁念道:“鳝血三钱,蝠心一颗......火煎成膏,服之神魂意乱,唯命是从......这!这他娘不就是花子拐人使的法子吗!”
他继续往下看,瞳孔又是一缩,好嘛!造畜术!
阎贞倒是没他惊怪,继续翻了几页,发现其上所载尽都是些炼傀制凶的邪术,甚至还看到了狐鬼的炼制之法,当即“啪”一声将其合上。
他想了想,忽而转眼看向齐铁甲,顺手将书递了过去问道:“三哥如何看?”
“......”
齐铁甲毫不犹豫,劈手夺过书去,咬着牙道:“这般邪术留在世上只会害人!却该俺老齐干件好事!”说罢,两只大手上下乱扯,转眼将其撕成一地碎片,末了他又狠狠啐了一口,骂道:“老子平生最恨那拐孩子的狗东西,娘的可别让我碰着,不然见一个杀一个!”
阎贞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由对齐铁甲高看了一眼,说什么法无正邪之分,无非贪念不舍,大多邪法根上便是为了害人,一些所谓“正人”尚且看不清楚,他却能够如此果断,倒真有些意外。
他看着那满地碎片,掌中玄光一催,一股灼热喷吐而出,将其烧作灰烬。
弃法非弃道,说不得舍了些东西,反而才是得了造化呢?
他正想着,齐铁甲气不过,手一捞将那本岁赋经拿去,抬手便要一并撕毁。
阎贞回神忙拦:“哎,三哥莫急,先看一眼再说......”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