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崔扶楹
崔琰观曹植之态,颇为满意。
往日在朝中,他对于丞相曹操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亲不疏。
如今赤壁之战风头正盛,曹操势大,已是功高盖主。
一旦他其平定四海之后,必不甘仅为汉室之忠臣,觊觎帝位之心不言而喻。
可崔琰崇尚儒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岂可妄为?自持以复兴汉室,归权天子为善。对于丞相一脉,故而心怀隐忧,多有冷淡之意。
然此等戒备未加于曹植,只因这曹植才高八斗,观其诗文风骨,已有敬意,适才有了做主将侄女许配为其妻的秦晋之约。
今见曹植居高而不骄,更是心生欢喜。
而曹植见到崔琰心中也是一喜,想起历史中,崔琰就是被曹植牵累而死,史书对他的评价皆是“士格高,如崔琰”,如此品格的儒士,当为帝师矣。
既有幸与君同载舟,自不会让历史重演。
是夜,荆州城中,曹植于府邸内设宴,为众人家眷洗尘。
堂内烛火辉煌,案上佳肴美酒琳琅满目。
曹植面含微笑,亲为崔琰酌酒。
二人对坐,余下将领与家眷分列两侧,气氛轻松愉悦。
酒至半酣,曹植置酒樽于案,神色转为庄重:“叔父,今夜虽为洗尘之宴,然植有关乎荆州及江淮之事,欲借此良机与卿商议。”
崔琰颔首,示以聆听。
曹植遂展开己见:“私以为,首要之事,乃巩固此战之胜果。荆州初定,民心未附,需稳固疆土,保百姓安宁。同时,操练水师,增我军水战之能,以备东吴之反击。自我父相启程之日起,我便每日派人加紧操练,如今已有初效。”
曹植稍作停顿,继而言道:“再者,植意以厚禄招揽东吴水师将领,投我军者皆重赏,且过往之事盖不追究,以补我水军之不足。”
崔琰闻言,面露认同之色。
“其次,水师与州兵均需加强武备,乃燃眉之急。计划沿长江布防,以防东吴或刘备之卷土重来。”
曹植言简意赅,崔琰听之,频频点头,眸中暗芒明明灭灭,让人看不真切。
宴罢,崔琰归至曹植所备之客房。
室内陈设简雅,用品一应俱全。崔琰坐于案前,扈从奉茶于侧。
崔琰沉思须臾,而后对扈从轻声言道:“丞相,后继有人,当真如天助。”
言语之中,却有几分悲凉之意。
胡聪并未听出,只是钦佩道:“先生慧眼识珠,公子真乃人中之杰。”
*
荆州牧府内,曹休坐在案前。
他的面前摊开着一封信件,信封上的火漆印章清晰可见,是来自许昌的标记。
曹休的扈从站在一侧,目光低垂,静候着曹休的吩咐。
曹休的目光在信件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这大公子询问荆州的近况。”
扈从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将军,大公子对荆州的情况如此关心,不知信中可有特别提及?”
曹休轻叹一声,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大公子在信中提到,许昌近日有传言,说荆州或许有变。他希望我能详细汇报这里的情况。”
扈从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将军,大公子此番试探……”
曹休摆了摆手,沉声说道:“不必过于紧张。荆州在公子植的治理下,一切安好。我们只需如实回复即可。”
扈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将军打算如何回信?”
曹休思索片刻,然后提笔蘸墨,开始书写回信。
“大公子钧鉴,”曹休写道,“荆州近日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荆州上下一心,无需担忧。”
写完后,曹休将信件递给扈从:“将此信送回许昌,告知大公子,荆州一切皆安。”
扈从接过信件,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信封,再次用火漆封好,然后行了一礼:“将军放心,我立即安排信使,将信件安全送至许昌。”
曹休点了点头,目送着扈从退出书房。
*
宴席散去,夜色已深,曹植带着微醺回到了自己的居室。
推开房门,他惊讶地发现屋内的布置已经完全不同。原本朴素的居室,如今被装点得富丽堂皇,帷幔低垂,香炉中轻烟袅袅,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房间的中央,崔扶楹正坐在梳妆台前,身着淡色裙衫,发髻已经解开,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比白日所见更显柔美。
听闻曹植进来,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笑意。
“夫君,你回来了。”崔扶楹声音柔和,带着一丝期待。
曹植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崔扶楹会亲自为他布置房间,这份细心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此刻也说不出让人家节俭的话。
他走到崔扶楹面前,轻声说道:“夫人,不必如此费心。”
崔扶楹站起身,轻轻摇头:“夫君为国事操劳,扶楹能做的,也只是让夫君回来时能有个舒适的环境。”
曹植看着崔扶楹,她的眼眸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让他不禁有些动容。
单论崔扶楹的出身门第和相貌,曹植当真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这一世既为夫妻,无论有心无心,他也总是她的夫,定会护她周全。
思及此,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动作温柔而细腻。
“夫人,从邺城到荆州路途遥远,这些日子受苦了。”曹植的话语中带着关切。
崔扶楹嫣然笑道,“如今能陪伴在夫君身边,扶楹只觉得欢喜。”说吧,便要起身。
谁知道裙摆太长被自己踩到,脚下一歪,身体失去平衡,向一旁倒去。
曹植眼疾手快,立刻伸手将她扶住,只觉得她的身躯柔软而纤细,两人鼻息贴近,情愫更甚,呼吸缠绕,都变得有些急促。
小别胜新婚,曹植能感受到崔扶楹身上的淡淡香气,只觉得这一刻两人的心跳似乎都在同一频率上。
曹植的目光柔和,轻轻地吻了吻崔扶楹的额头,怕唐突了佳人。
崔扶楹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一丝泪意,只觉得连日来的辛苦此刻都值得。
翌日,晨曦透过窗棂,洒落于室内。
曹植苏醒,侧目望向仍旧沉浸在梦乡的崔扶楹,其容颜恬静而姣好,不免让他心生柔情。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不愿惊扰她的清梦。
穿戴毕,曹植坐于榻边,轻推崔扶楹之肩,温言道:“夫人,晨光已至,该起身了。”
崔扶楹徐徐睁眸,见曹植在侧,唇边泛起一抹温婉笑意:“夫君。”
曹植含笑回应:“夫人。今日植需处置些许公务,夫人有何打算?”
崔扶楹坐起,稍作整理衣襟,低声道:“夫君,扶楹在闺中亦曾涉猎些许家事,虽非所喜,却知为妻之责,自当辅佐夫君打理家宅。”
曹植颔首,深知崔扶楹性情,便柔声叮嘱:“荆州方历战火,百姓生活未复,夫人若外出,宜着简朴之衣,另外,你对荆州势力尚不熟悉,勿与豪绅士族的夫人小姐混作一处,免得有心之人,多加利用。”
崔扶楹顺从点头,又为曹植理着衣冠。
“待荆州稍定,还需夫人主持中馈。若遇不解之处,可随时询问于植,或问家中总管。”
“夫君,扶楹虽不喜繁杂事务,但必竭尽全力。”
曹植露出满意笑容,轻执崔扶楹之手,言道:“夫人,得你此言,植心甚安。植午时可能不得归来,夫人无须等植一起用膳。”
崔扶楹点头,目送曹植离去。
曹植走后,她便召唤贴身丫鬟描青与绘红,吩咐道:“将府中账册取来,此番需得细阅。”
描青与绘红领命,须臾间,便将账册呈上。
崔扶楹坐于案前,开始专注地拨弄算盘,查阅账册。她生性天真烂漫,在家中贵为嫡幺女,自是保护的紧。
深觉黄白之物尽是俗气,然此乃为妻之责,便是清河崔氏的女眷,八十台嫁妆十里红妆,也无法凭自己的心意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