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别买关子了
荆州牧府后宅，崔扶楹独坐绣房之内，纤手执着绣针，却早已心不在焉。绣架上的绸缎，花鸟图案未竟，她的心绪如丝线缠绕，难以理清。
半个多月来，曹植忙于锦官城的建设，她鲜少见到他的身影。每闻府外喧嚣，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揪紧。
“夫人，您近日脸色欠佳，是否身体不适？”温玉轻声探问，眉眼间满是担忧。
崔扶楹摇首：“无妨，只是有些心烦罢了。”
温玉欲言又止，她怎会不知夫人的心事。这些日子，州牧府内人来人往，皆为锦官城之事。而夫人，亦被冷落在这深深的庭院之中。
崔扶楹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思绪回到了数月之前。彼时，她为了压制蔡解忧，提议让谢令裳入府。她本以为蔡解忧会因此失宠，却未料到蔡解忧选择了闭门不出，而她的兄长蔡瑁，却在曹植面前越发得脸。
如今，论家世地位，父兄能力，蔡解忧皆胜过自己。
而若论曹植心头宠爱，谢令裳也胜过自己。试问有几个人能让夫君冒着危险在医馆陪侍？何况她不过是个妾室，不仅得了夫君宠爱，还成了那些灾民口中的州牧夫人、女菩萨。
而崔扶楹自己，本是这州牧府当家主母，却成了最可有可无的人。
她将手中的绣品放下，心绪难以平静。
这谢令裳虽说昔日是她的救命恩人，可到底也没有救下她孩儿的命。
如今却已身体康复，欣然回府。曹植喜不自胜，自从她回来，夜夜留宿于谢令裳的云栖院中，已有半月，崔扶楹更是难见其人。
庭院深深，阳光和煦，崔扶楹的心却如被阴霾笼罩，感受不到半点暖意。她轻抚着绣架上的绸缎，那未完成的绣图，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残缺不全。
曹植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正于书房中批阅文书，听闻高柔到来，即刻召见。
高柔步入室内，见曹植端坐于书案之后，气度沉稳。
“高郡守匆匆而来，可是锦官城有所进展？”曹植放下手中之笔，目光灼灼地望着高柔。
高柔行礼后，便将荀恽所提土地转让之策，一一向曹植仔细道来。
此法有些粗犷，可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逼不得已而为之。高柔言辞之间颇为谨慎，不过，这也是他不了解曹植的缘故。
“大人，荀恽提出的土地使用权转让之策，我以为甚有见地。若能妥善施行，不仅能为城池建设筹集一些资金，更能吸引四方商贾，共襄盛举。”
曹植听罢，面露赞赏之色，沉声道：“高大人，荀恽的建议，我认为可行。明日便贴出告示，招募精通地理之士，对锦官城土地进行勘测。之后根据实际情况，制定相应的土地政策。此事宜速不宜迟，你与荀恽全权负责。”
未曾想到曹植竟如此果断，高柔当即拱手行礼，语态坚定：“大人放心，我与荀大人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言及此处，高柔面露犹豫之色，目光频频投向曹植。曹植见状，示意他直言无妨。
“高大人，有何话尽可直说。”曹植轻轻按压衣袖，心中暗忖，被年长之人如此注视，确有几分不自在。
“恕下官冒昧，大人当初筹划锦官城，是否仅因水患突生，为安置流民而起？”高柔终于开口，语带探询。
曹植坦然相告：“并非如此，水患之前，我便有意于荆州兴建商贸之城。”
他顿了顿，神色严肃问道：“为何父相攻取关中、收取西凉之事一拖再拖？为何我荆州遭遇几次敌袭，却鲜有主动出击之举？其因唯有一字。”
高柔闻言，微微摇头，表示不解。
“穷。”他苦笑一声，继续道，“邺城财力匮乏，父相的雄图大业只能暂且搁置，荆州囊中羞涩，我水师陆军纵使强悍，却只能蛰伏。试问，我兄长不惜下策筹措军资一事，是否为高大人所不齿？”
“这......”高柔欲言又止，只觉得面上有些燥热。
曹植见状，又道：“我知高大人心中所想，邺城之中，不少人对兄长筹措军资之举颇有微词。但若非国库空虚，他又何须如此？我虽不赞同他之做法，却也能明白些许他的苦衷。”
抬袖轻拭额角的汗珠，高柔听他这番话，心中不禁感慨。
“大人，您打算如何经营锦官城？那魏锦我亦曾见过，确是上品，但要铺展开来，还需时日，让那些百姓学会养蚕、缫丝、织造，更需耗费时间。然而锦官城每日筑城建房，银两如流水般耗费，入不敷出。这土地转让之策虽好，却也需要时日方能见到银钱回流。”高柔忧心忡忡，直言困境。
曹植点头，他明白高柔所虑，他所言之处也皆是实情。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匆匆而入，神色慌张地呈上一封紧急军报。
曹植接过，迅速浏览了一遍，眉头紧锁，军报上写着曹丕已经率领大军向关中进发。
高柔见曹植神色有异，急忙询问：“大人，发生了何事？”
曹植将手中的军报递给高柔，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我兄长率大军已从邺城出发，前往关中与夏侯渊将军等会和，意图张鲁。”
“诶！”高柔紧攥军报，目露痛心之色：“大公子此举，实在是过于冒险。关中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岂是易取！”
曹植听罢，却显得颇为镇定。他不露痕迹打量高柔，见其神色不似作伪。
之前便从荀攸的来信中得知，高柔曾竭力劝阻此次攻打关中，却未能改变结果。如今，高柔身处荆州，仍对此事念念不忘，足见其忠诚。
“高大人，此举虽险，但若能成功，便能为我大汉稳固西北边陲，意义重大。”
高柔闻言，心中忧虑未减：“大人，非下官壮他人志气，须知关中十将联盟，以那韩遂马超为首，实力不容小觑。他们熟悉地形，且兵强马壮，若无万全之策，如何取胜。”
曹植不禁一笑，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指着关中的位置：“高大人不必过于悲观。关中十将虽然强悍，但曹丕既然已经做好了必拿关中的准备，想必也有应对之策。兵卒之间的较量，不外乎是以一换一，或是以一抵十。关键还在于战术的运用和兵力的调配。”
他转身，继续说道：“关中地势险要，却并非无懈可击。韩遂马超虽勇，若能切断他们的补给线，分化他们联盟，再以精兵强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未尝不能取胜。”
听曹植如此分析，高柔心中稍安，“大人所言甚是，许是我过于忧虑了。”
高柔轻啜了一口茶，将注意力转回锦官城之上，毕竟战场远在关中，而眼下锦官城的建设才是燃眉之急：“大人，尚未言及锦官城该如何经营。我每日核算城中百姓建设所需之物，可皆需银钱支撑。”
曹植步至高柔身旁，低声道：“高大人，今日且在府中留宿，明日城中告示一出，便可知分晓。”
高柔闻言，微微一愣，眼中掠过一抹疑惑：“告示？可是要招募通晓地理之能人？”
“非仅如此，我欲号召天下商贾及世家门阀共助锦官城。”曹植唇角微扬，锦官城资金短缺，他比任何人都心焦，但必须待城建初具规模，方能行后续之策，如今正为良机。
“大人，莫再卖关子了！”高柔焦急之情溢于言表，若非曹植官位高他一筹，他几乎要上前推搡逼迫。
曹植见他这般情态，也觉不宜再行隐瞒，便低声续道：“我已有三策……”说话间，他的声音渐低，而高柔的双眼，却随着他的话语，愈发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