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關
天上的旭日緩緩落下。
在他們走出森林時，剩下的半個太陽像是在苦苦掙扎不被地平線吞噬，白日變成了血紅的顏色，像是暗示着今後的腥風血雨。
三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畫面卻是說不出的詭異。
“大家繼續行，別放慢腳步。”老者突然道，說著還看一看地上的影子，聲音雖然不大，卻讓人會不自覺的照做。
殷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著老者的影子頭部多了兩個紅點，就像兩隻眼睛，她聲音顫抖：“我⋯我的影子是這樣嗎？”
秦雲雙目仍然無神，聲音毫無起伏：“我看不到。”
即便非常害怕，殷諒還是微微一愣，下意識道：“為什麼？”
“我瞎呀。”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嘴裹卻帶着一絲解脫的語氣。
這時候，殷諒才想起秦雲好像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心底直呼可惜，明明各方面條件都不差，偏偏是個瞎子。
正自互思亂想。“一樣，大家都一樣。秦小友除外。咦！為什麼你的不一樣？”老者沒好氣的回應道。話到一半，語氣也不自禁奇怪起來，喃喃自語：“難道瞎子的一切都是瞎的？”
這句話秦雲倒是沒有反應，臉上仍然掛著得體的微笑。反而是殷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頓時化解了緊張的氣氛。說著他們便快步走向城門口。
或許是看到其他二人並不在乎，又或者是她根本就沒有心眼兒。殷諒不知道的是，剛才她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
從他們走出森林的那一刻起，腳下踩的根本就不是陸地，而是城池旁圍繞的鏡湖。白天倒映著城市的鏡湖，現在出現的卻根本不是什麼影子，而是一種奇異生物，生於水卻非海族，名為餓鬼。
剛剛他們只要有一刻腳步停了下來，就會被其狠狠拖下去分食。
黑幕降臨，城裏的街道車水馬龍，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街道上擺攤的呼喝聲此起彼伏，燈火闌珊處，一個攤位就在那裏靜靜開張。
街道上人來人往的途人看到這個攤位也只是心底嘆一口氣。
這個攤位從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佇立於此，經營攤位的是一個老嫗。只見那攤位內除了老嫗盤膝坐下的那一張地氈什麼也沒有。
就這麼靜靜的坐著，直到她忽然抬起頭。
雖然老嫗眼框內眼珠充斥着混沌，但是旁人卻能清楚知道她看的是誰。只見前方走來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在那裏一站彷彿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不正正是秦雲嗎？
話說回來，秦雲一行人很快就走到城門。
“踏入這扇門後，我們便應該分手了，自此有緣再相聚。老夫言仲，免得日後墓碑上也不知道寫什麼名字。這個墓我還是希望中州人來立。”為首老者道。
殷諒不語，這個平時大咧咧的女孩，到了這個時候竟也會感到一絲不捨。她也明白到雖然不願，但各人有各人的道路，勉強不來。
一頓沉默後，還是殷諒發話：“我只想在這好好生活，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也是啊，希望在這裏能安享晚年吧，我的家人都被戰亂殺死了，我是抱著路途上死了一了百了的心態出發的。”言仲道。
兩人說過後，眼睛齊刷刷的望着秦雲：“你呢？”
“那麼，我便希望大家都如願以償吧吧！”這句說話似乎是秦雲的打算，又似乎是一句客套的祝福。反正，到時候，他們也不會再想起來了。說罷，他便第一個走進了城門。
看到他們的到來，士兵也似駕輕就熟一般詢問他們的名字，然後飛快的走去城門頂。
這裏，灰色的石柱並沒有顯得簡陋，反而盡顯鐵血氣息。盡頭處的一個石座，坐着一個人，眼睛半寐，他的外型平平無奇，但是往哪裏一坐，頓感頂天立地，令人不由得慨嘆：“大丈夫該當如此。”
整個王國，總共有天地玄黃四座城門，而每一門均有一仙坐陣。眼前這位正正是坐陣天關的仙——循。
“啟稟大人，外面有三名中州人想要入關。”那名士兵站得筆直。說着便揮手拿出一塊玉顯示出三人的相貌。
循一看，瞳孔微微一縮，大手一揮，玩味道：“一女一老准入關，男的可不是什麼中州人呀！我和你一起會會他。”底下的士兵微微一驚，大人可是仙，那個男人究竟什麼來頭。
等候處，秦雲臉上依然掛著笑容：“看來接下來會有一點點麻煩。”
話音剛落，一把粗獷的聲音如雷聲滾滾：“代聖女謝過當年獻心之舉。”雖然是一句多謝的說話，但是話裏話外都是挪揄的語氣。
秦雲神色不變，言仲和殷諒則一臉茫然。
“你們還不知道吧。哈哈！在你身旁的根本不是什麼中州人，他只是一個出逃的奴隸。”說話間，循從門外走了進來。
此時秦雲那萬年不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羽族永不為奴。”雖說聲音不大，卻是斬釘截鐵。
循面露譏笑：“還有羽族？也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現在叫鳥奴！”
循長髮飄起，氣勢漸長，明明身形沒變，但是在眾人眼中卻變得無比巨大。
只見秦雲的琴不知何時已經飄在身前，雙手放在了琴上，笑容說不出的猖狂：“就算如此，不也還有我嗎？吾一人成一族。”
“你也是鳥奴！更何況你連心和眼也沒有了，鳥奴也不如。我就替聖女緝回你這一個不聽話的鳥奴吧！”循不敢輕敵，說著便大手一揮。
循沒有變大，秦雲也沒有縮小。但是卻給人一種感覺，這隻手掌可以囊括諸天星辰，把秦雲握在手心。
“可惜，你連我也不如，談何羽族。”秦雲平靜道，語氣平靜到就像在闡述一個事實，說着緩緩抬起了手。
“叮”一聲琴聲響起，這一聲琴聲平平無奇，甚至可以說是小聲。然而就是這琴聲，整個天關都聽到了。
聲起，循的手掌停止。片刻，便將手收回，身旁的小兵略顯詫異，只當是循突然改變主意。
但是，循臉色一變，雖然這一招只是試探，但卻是秦雲更勝一籌。
“不可能，短短一百年⋯這份力量你是怎麼得到的？”循神色復雜的看著秦雲。
“這個世間能得到力量的地方並不只有無盡之地，這世上只要付出足夠的代價，沒有什麼得不到的力量。當天我離開前最後一眼看著無盡之地——我已經發誓，總有一天我會回來取回一切的。”秦雲平靜道。
“你還記得聖女最後對你說的話嗎？”循目光深深的看著秦雲，似是要把他整個人扒開似的。
秦雲一陣沉默：“她，與我無關。”
說罷，便轉身招呼言仲和殷諒走向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