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石灰大侠,三尺乌刀!
“儿子长大了,娘也就放心了。”
见谢应玄成熟懂事的模样,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谢芸便放下心。
“对了,钱庄的大人预支了咱三个月的工钱,秋税的事儿,就不麻烦了。”
谢芸这般说着,便开始收拾碗筷。
“大概后天就要走了,应玄,你的性子,我是清楚的,肯定不会惹事,就怕你花钱没个分寸……”
“我给你炒了些干粮,带在身上,饿了就吃点。”
很快,谢芸又笑着摇了摇头,自语道:“才四十岁,怎么也开始絮絮叨叨了?”
谢应玄手撑着下巴,认真听着,心情好了些,笑着说:“哪儿的话,就是一百岁了,话也说不完呐,在钱庄里可要吃好喝好,天天吃猪肉啊?”
“唉,你小子,天天想着吃,钱当然是留着给你讨媳妇的!”
……
待到谢芸入睡后,谢应玄起身,到神庙前开始今日的动桩练习。
自踏入磨皮境,谢应玄总感觉光练动桩有些不舒畅,便去隔壁水云坊,花二十两找工匠定制了套铁衣,共四百六十八铁片,将身体的每一寸覆盖,重一百斤。
而银子,其实是前些日子,柳明月向谢应玄买鱼给的,一次二两。
套上铁衣,龙虎拳的起承转合便更加刚猛有力,谢应玄如一个人形兵器般,脚落于地,黄土震颤,拳落于树,居中折断!
咚!
谢应玄一掌拍在土墙上,骤然倾翻!
“呼……”
小雨落在盔甲上叮当响,谢应玄看向脚底的旧居坊,那瓦肆勾栏之中,灯火迷离,不知是否有人在为逝者哀苦。
回望神庙,三炷香缓缓燃烧,连冷风都给几分薄面,安静下来。
谢应玄脱下铁衣,猛烈的演武下,体表的皮肤已然被压得通红,收拾到一边后,开始了今天的药浴。
若是只练武不药浴,恐怕需要两三年才能踏入磨皮境,像龙虎拳馆那些学徒,费钱用差些的药浴,平均也要六个月破境。
这是谢应玄打听来的,足以见得这桶宝药的珍贵。
“柳明月可能涉世未深不懂这些,自己不能如此理所当然……”
可惜,除却将鱼卖给柳明月,别的事情谢应玄是一点帮不上,虽然不理解她的想法,尽力而为吧。
雾气氤氲中,谢应玄原本通红的皮肤逐渐饱满,越发晶莹剔透有韧性!
肌肉之间的酸痛一扫而空,在宝药的作用下,那种大筋抽出细筋,一丝一丝遍布全身的感觉越发明显,好似每一纤毫肌肉都在谢应玄的掌控之中!
“磨皮境,又精进了!”
如今已是2/100,不知何时才能突破到“虎皮”,在此之前,尽量要避免冲突,加紧发育。
“总感觉没什么安全感,还需要准备更多的后手……”
谢应玄正在琢磨一个可以瞬间造成大量破坏的手段。
能走捷径,就别用拳头。
……
东方既白,晨曦初露。
血腥味弥散,青云街上,早起的行人轻声议论。
“听说了吗?地蛇帮的帮众被人杀了!”
“怎么着?”
“就死在那边的巷子里,一下子死了仨,样子可惨,特别有一个,头都被砸碎了!早上被人发现,豆腐花已经被老鼠吃空了。”
“那劳什子羊虎牛组合终于死了啊,死得好!”
这时,另一个巷子中传出嘶哑的哭声,那边同样聚集着不少围观的百姓。
“那边也死人了?”
“是啊,吕老汉的女儿被人糟蹋杀害了,应该就是那三个畜生,还好有大侠路过,不然谁又能替她做主!”
“大侠?叫什么?”
“还不知道是谁,昨天雨太大,根本找不到足迹,不过,仵作已经来过了,在死人眼睛里发现了石灰的残留,所以当是……”
“石灰大侠!”
就在行人轻声议论的时候,街道尽头来了几个穿着短打的彪形大汉,手中抓着明晃晃的铁棍。
领头的叫黄武扬,是地蛇帮的帮众,旧居坊一带恶名远扬,他随意扫了几眼围观的行人,众人皆是被吓得不敢与之对视。
“小羊死了?”
黄武扬口中的小羊,便是他的表弟,黄文扬,也就是那个皮肤黢黑,即将被敖爷收为干儿子的青年。
“嗯,文扬哥遇难了……”
同行的壮汉低下头,丝毫不敢怠慢。
眼前的,可是踏入磨皮境三年,手中人命几十条有余的黄武扬,其力之大,三拳打死野牛!
哪怕是龙虎拳馆地位尊敬的武师,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由于要还原现场,尸体还未被收走,黄武扬走到事发地,一胖一矮两人脖子上留着豁大的口子,像是长枪所致。
而黄文扬就惨了,肺部直接被捅穿,右手小臂仅有根筋连接,头颅更是直接被砸碎,脑花不知哪去了。
“谁杀的?”
黄武扬又问,神色逐渐烦躁起来。
他弟的天赋资质,是旧居坊地蛇帮里数一数二的,已经被敖爷看上,即将平步青云,没想就在这关键时候被人偷袭杀害,如何能让人不恼火!
“不,不知道……”
“滚开。”
黄武扬怒气腾腾,快步走到另一处巷口。
里面有个捕快,一个老汉,还有那具泡的发涨的女人尸体。
黄武扬一脚踢翻正抱着女儿尸体的老汉。
见状,那捕快想要阻拦,按在刀柄上的手发力。
没曾想,下一瞬。
咚!
捕快整个人被掐着脖子砸在墙上。
“嗬……”
黄武扬一口唾沫吐在捕快脸上,随即将他甩飞出去,不屑一顾道:
“敢对我动手?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没用的东西!县爷能坐在这个位置,还得多谢我地蛇帮!”
平日里,就算黄武扬看不上捕快,也不会大庭广众下动手,但他知道,这捕快乃是死去女人的未婚夫。
为了泄愤,黄武扬当着二人的面扯开裤腰带,准备一泡尿撒在女人的尸首上。
见此情形,捕快挣扎着想要阻止,却依然被黄武扬踢开,老汉更是被一拳打得喘不上气,昏死过去。
“你还是人吗!”
捕快脸上的表情因愤怒而狰狞,抽出刀疯狂砍向黄武扬。
黄武扬侧身躲避的同时,一把扣住捕快的手腕,掌间发力。
咔!
手腕被骤然扭断,又挨上一脚,再起不能。
黄武扬系好裤腰带,脸上浮现出一抹厌恶鄙夷的神色。
拍了拍捕快的脸,说道:“如果不是披着狗皮,今天你别想走出这条街!”
而后,对守着巷口的手下,冷声道:“给我把凶手找出来!我让他求死不能!”
黄武扬停下脚步,琢磨了下,继续说:“给县太爷捎个口信,就说,有捕快偷袭地蛇帮帮众。”
“老大,明白!”
黄武扬走后,那个巷子内,捕快垂头而立,老汉捂着胸口,脸上挂着极度悲伤的神情。
谢应玄远远望见,心情低沉。
他没想到,地蛇帮的人连县衙都无法管束,连捕快都敢打!
看样子,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
不远处,一个头发邋遢,嘴里叼着旱烟的男人蹲在台阶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一个黑衣人身上。
那黑衣人被盯的发毛,只好硬着头皮,堆笑着说:“好巧,刀爷,您怎么在这?”
说话之人正是陆耳。
刀爷抖下几缕灰,烟气从他的嘴里漫出,语气窸窣平常,说:“几次了。”
陆耳浑身汗毛耸立,不由得倒退一步,哆哆嗦嗦道:“我不明白,什么几次了,刀爷?”
刀爷沉默着将手中的烟抽完,站起身便离开了。
……
太明湖畔,烟雨薄雾。
“你去了药馆。”
刀爷开口。
“嗯。”
谢应玄点头,抽杆出水。
“技术不错。”
“多谢。”
“鱼也不错。”
“刀爷尽管拿。”
“账晚上补。”
刀爷收杆,身形在寒烟中恍然散去。
……
陆耳惴惴不安回到了惑鱼的堂口,找到陆毅,将青云街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刀爷问你几次,意思是类似的事情,青云街发生了几次!”
陆毅漏出慌张的表情,一巴掌扇在陆耳的脸上,怒斥道:“知不知道这青云街是收了例钱的,按照名册,应该由你出面解决这件事!”
陆耳被这一巴掌打懵,嘴硬道:
“这例钱就一个铜板,还得上交到堂口,一丁点儿油水都捞不着!县太爷都不敢管,咱还管他干什么?”
“再说,这地蛇帮也不是好惹的,和平相处,相安无事不好吗?”
陆耳心里也有些发虚,因为昨天下午,他还让那三人破开苏家大门,要是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此时自然不愿掺和进去。
陆毅脸上漏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旋即下定决心,抽出腰间的匕首。
陆耳吓了一跳,尖叫道:“你要干什么!”
任凭陆耳如何反抗,陆毅都不为所动,二话不说扎进陆耳的手背,又是一刀,挑开他的手筋。
“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刀爷面前装傻!让你加入惑鱼真是我的罪过!跟我去向刀爷赔罪,不然别想活过今晚!”
血汩汩往外流,陆耳痛苦地蜷缩着身子,脸色铁青:“哥,你为什么……”
吱呀。
木门被推开,一个胡子拉碴、神态懒散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手中里提着一条青鱼。
气氛登时死寂下来,只剩鱼甩尾的啪啪声。
很快,陆毅上前一步,站在二人的中间。
“刀爷!我已经废了陆耳一只手,事不过三,还请饶他一命!”
再怎么说,陆耳也是自己的亲弟弟,打心里想维护他,若是就这么死了,还怎么向过世的二老交代?
刀爷抬脚,踏出一步。
似乎有一股无形劲气自他身上翻涌而出。
浮着灰的空气层层荡开,如潮水拍岸,骤然将陆毅推开,踉踉跄跄倒在一旁的武器架上。
仅仅是随意一步,还未靠近,就将陆毅逼得招架不住。
陆耳更是惊惧到了极点!只是木然摇着脑袋,不断往后挪去,连手上的伤疼都顾不得了。
刀爷将鱼放到桌子上,看都没看陆耳一眼,绕过他的身体,走到陆毅的面前。
强大的压力使得陆毅几近晕厥过去!额头止不住渗出一滴又一滴冷汗。
他咬牙,坚持道:“刀爷……”
“让开。”
顺着刀爷的目光看去,落在武器架上,陆毅才明白自己误会了,顿时如释重负,恭恭敬敬将道儿腾出。
刀爷从老旧的武器架中,抽出一把遍布锈迹的三尺长刀,他目光柔和,以手按在刀身上,轻轻拂过。
噌——
火光四溅,其上铁锈竟是硬生生被磨去,漏出原本乌黑的刀身!
刀身狭直铮亮,如镜般映照出男人沧桑的脸庞,刀身颤鸣,他浑浊的眼中恍然间有了一丝色彩。
收刀入鞘,刀爷拍了拍陆毅的肩膀。
而后提着鱼,往门外去,独留下一句话:
“事不过三。”
刀爷走了很久,陆毅还怔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男人。
气劲荡漾的一瞬间,陆毅只感觉有万千铁骑践踏在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即使陆毅已经是磨皮中期,成名一段时间的高手了。
“哥,你…你还好吗?”
陆耳心虚地呼唤陆毅,后者阴沉地看过来,质问道:
“你实话告诉我,昨天干什么去了!”
……
夜,凉风呼啸。
青云街上,头戴斗笠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走着。
瓦肆,鸳鸯楼。
黄武扬大口吃着肉,与他一同的有地蛇帮的几个帮众。
还有清河县的捕头,蔡司。
“文扬小哥的事,都怪我护力不周,自罚三杯,希望能缓解武扬兄的痛苦。”
蔡司敬酒,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推至黄武扬的身前。
“这件事,不怨你,都怪行凶之人!”
黄武扬默默收下银票,与蔡司干了一杯。
几人推杯换盏,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唯独受害女人的未婚夫,清河县的捕快,此时浑身伤痕,趴在酒桌旁边的地毯上。
他的神智尚且清醒,脸色涨得通红,双眼满是恨意。
男人跟着蔡司来到此地,原以为是来逮捕地蛇帮的畜生……
没想到蔡司竟是以银票向黄武扬赔罪,简直把巡捕房的脸丢到臭水沟里去了!
男人不理解,不明白,穿上这身差服,为何还要处处忍让,甚至与地蛇帮的杂碎沆瀣一气!
嘭!
就在黄武扬喝在兴头上时,包厢的大门蓦然炸开。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
黄武扬放下酒杯,不耐烦地回头望去。
只见个头戴斗笠的男人出现在门口,雨水顺着腰间的三尺长刀滴落在地上,他狭长的眼睛宛如一潭死水。
“哟,这不是刀爷吗?合着是误会,来来来,一起喝酒!”
黄武扬换了副脸色,让手下招呼刀爷入座,自己则是继续吃肉。
刀爷瞥见了趴在地上的捕快,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手摘下斗笠,拇指推动刀锷。
噌啷——
似森寒地狱吹出的冷风,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
刀爷身边的那个小弟头颅高高抛起,鲜血喷溅。
没有人看清刀的轨迹!
正在喝酒的几人,脸上表情僵住。
酒意上头,黄武扬直接砸碎杯盏,瓮声瓮气道:
“别以为我喊你一声刀爷,你就真是我大爷了!”
“你他妈跟我装什么?不过是三千营换下来的劣等兵!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