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柴贵压身,师承剑葫山!
水云坊的南边靠山,有猎户,有集市。
谢应玄一路往南,走了大概三个时辰,穿过小片小片的平房,雪渐渐小了,眼前便出现一条长长的街道,其名易市。
入眼的有许多摊贩,油铺,肉铺,米铺,布帛行。
穿过市集,还能看见几个猎户在卖兔子,山鸡,狐狸,厉害些的,甚至能看见狼和野猪。
这里没有散户卖柴,只能远远看见几十丈外的柴铺人满为患。
谢应玄行至一个摊前,上边只有一死了的灰兔,猎户穿着破风的开叉齐膝袍子,冻得瑟瑟发抖。
“这兔子,多少文?”
谢应玄用手拎了一下,大概只有两斤重,脊椎处棱角分明,没油水,估计也是饿死的。
猎户抬头,发现是个青年,他披着的大衣宽厚避寒,猎户不自觉漏出羡慕的神情,他伸出三根手指,思考了一下,又缩回去一根,哆嗦道:
“二十文。”
谢应玄摸出三个铜板,目光投向柴铺,暗示道:“我是外乡人,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
猎户愣了一下,顺着目光看去,隐约明白了青年的意思,还是点头收下铜板,这日子难,钱只能一点一点挤出来。
“这里太冷,找个温暖地儿说。”
谢应玄提起兔子,先行一步。
推开酒肆的布帘子,谢应玄找了个正对窗的地方坐下。
环顾四周,这里有几个客人,面前仅有一碗水,也不点餐,角落里还坐着乞丐,抱着膝盖昏昏沉沉地睡着。
“客人,有何招待?”
小二是个麦色皮肤的女娃,带着本地的口音。
谢应玄看了一眼菜单,斟酌片刻,要了盘茴香豆,猪大骨汤和十斤捞面。
“十斤?”
小二怔了一下,哪有人能吃这么多面的?
“对,另外,帮我把这兔子宰了。”
猎户坐在青年的正对面,揣着手也不敢说话。
谢应玄目光远眺,落在几里地外的山上,说道:“怎么不砍柴呢?”
猎户逮的野兔二十文,估计还是忙活大半天的成果,按寻常物价,一斤干柴能卖两文,砍个十斤总比抓野兔简单。
大明王朝的律法,谢应玄也了解一些,除开某些特殊品类的树,冬天是可以砍柴以维持生计的,并且,樵夫的人头税是很高的。
除非这大片的山,都是拳帮的,那才有资格不让别人砍。
闻言,猎户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组织了好半天语言,才重重叹息。
“上山,要交三文的入山费,可以打猎、捡干树枝,按理来说,柴也可以砍的。”
“但你要是砍了柴,不管哪条路下山,都会遇到蒙面的黑衣人,他们打你一顿,再把柴抢了,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官家也抓不到。”
“能碰这些柴的,也只有拳帮、财主家的人,他们本事大,没人敢惹。”
猎户说的有些隐晦,谢应玄听明白了。
估摸等了两刻钟,小二便将菜给端了上来。
超大碗的捞面,大碗的辣猪骨汤,茴香豆,辣兔肉,和白送的一小坛米酒。
谢应玄轻轻叩桌,示意猎户吃一些。
“这,这怎么好意思……”
话虽如此,猎户看着浮着油脂的辣白菜猪骨汤,止不住地吞口水,这一餐就是过年也吃不上。
“无妨,吃就是了。”
谢应玄拍了拍领子,以长筷夹了一小碗面,推到猎户的面前。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猎户心生感激,狼吞虎咽嗦起面来。
油脂的香气飘满酒肆,那桌上只摆着一碗清水的客人,端起碗小酌了一口,仿佛更有滋味似的。
谢应玄站起身,走到那穿着灰色长袍的小二面前,将一枚银锭和几粒银豆放进她的手心,目光环视这间小屋,说道:
“给他们都装些吧,面不够再续。”
见小二应下,谢应玄便离开了这间酒肆。
饥肠辘辘的乞丐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除夕夜,自己去大户人家那儿讨了一大块猪骨,在爆竹声中吃得脑满肠肥。
香气钻进他的鼻尖,这梦越发真实。
温热的雾气扑面,乞丐睁开眼,发现地上真的有一碗猪骨汤捞面,顿时激动地抬眼望去。
对上小二和善的笑容。
“吃吧,吃吧。”
……
谢应玄又去了柴铺一趟,里边的柴,三文钱一斤,比旧居坊的要贵出一文。
要知道,大部分居民的生火条件不行,一斤的柴也只能烧出两三斤的水,够烧多少饭菜?洗热水澡更是天方夜谭。
又是大冬天,温度去得快,就更费柴了。
穷得实在揭不开锅的,只能啃又硬又干的烙饼,咽不下去怎么办,抓一把雪塞嘴里,和着石头一样硬的饼在嘴里化开,嚼碎,再吞下去。
在拳帮和财主的欺压下,武者尚且有赚钱的法子,普通人过的就难了。
枯树倒了春天有新树抽出枝丫,人死的话只有墓头会长草了,开山这件事,尤为重要。
谢应玄往山上赶去。
给守山人三文钱的入山费,进山前,守山人特意嘱咐:
“捕猎可以,伐木要注意,别砍老树和树苗,一次不得超过百斤。”
当然,说了也是白说,除了拳帮和李家的人,很少有人能带走这里的树。
谢应玄点头进山,确定四下无人后,为脸蒙上黑布。
取出斧子,随便找了棵有些干枯的树。
咚!咚!咚!
三斧子下去,动静很大,树很快倒了下来。
谢应玄就静静站在原地。
汪!汪汪!
狗叫声远远传来,不多时,便传来稀碎的脚步声。
“忒!妈的,让我看看谁的胆子这么肥,敢偷偷砍树?”
眼前出现了三个同样蒙着面的黑衣人,目光凶狠,领头的牵着一只大黄狗,皮毛顺滑,油光发亮。
“怎么,不让砍?”
谢应玄眉头一挑。
“砍你……”
领头的刚想爆粗口,却见一沙包大的拳头迎面而来。
嘭!
在谢应玄的刻意收力下,将这人打得七荤八素,又是一脚一个将其余二人踢晕过去。
“嗷呜……”
谢应玄一把揪住大黄狗的颈部,后者的眼神登时清澈了不少,再没有刚才的戾气。
“看得出来,你平时吃的不错嘛。”
谢应玄掌心微微发力,掐死了大黄狗,拎着它继续往山里去。
到了一间山神庙前。
【它已经损坏了,没有灵性……】
谢应玄一刀给狗放血,而后砍下狗头,将其献给了莫须有的山神。
不多时,庙中燃起一小堆篝火,肉香扑鼻。
“可惜,没人来。”
吃完后,谢应玄抹了把嘴,想象中的送人头并没有发生,看来是山林太大,拳帮的人也比较分散。
起身,沿着山腰继续走去。
换了个地。
咚咚咚!
依旧是砍树,很快,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你……”
那人还没开口,就被谢应玄一拳砸晕过去。
其余几人吓一大跳,平时都是他们围殴樵夫,哪里遇到过这么凶猛的狠人。
“哥哥哥,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嘭!
一拳砸在此人的肚子上,后者顿时口吐白沫,捂着肚子惨叫。
几息后,拳帮的帮众皆是晕厥过去。
如此这般。
谢应玄便在这片山林钓鱼拳帮的帮众,来几个就是几顿毒打,让他们至少两个月下不来床。
时间很快过去四天。
咚!咚!咚!
谢应玄哪怕在山里发出再大的动静,也没有拳帮的帮众敢过来了。
这段时间里,谢应玄的炼肉境推进到了5/100,聚气境到了22/100,算是小有进展。
“炼肉境确实是水磨工夫,哪怕配合宝药外炼,提升也相当缓慢了。”
这一关,寻常武者乃至武师都有可能卡上一辈子,不仅耗时耗材,到了三十岁后,几乎没有再度冲关的可能了。
外炼结束后,谢应玄原地存想,自从获得蓝色词条【福泽金光】后,存想的效率好像确实提高了一些。
相当于,在有【愚者多劳】兜底的情况下,偶尔会有更多的感悟,以加快修炼的进程。
迷雾笼罩,他感觉识海中的那座道观越来越近了。
又是四天匆匆而过。
就当谢应玄准备下山,进一步行动时。
五感中忽然察觉到了异常的动静。
咻咻咻!
三枚暗箭射来,谢应玄侧身躲过。
不多时,树丛中蹿出十几个黑影,皆是人高马大的武者,有几位外漏的皮肤呈灰褐色,是拳帮磨皮法的特征。
“就是你在山中捣乱?”
“偷柴就偷柴,还恶意重伤拳帮兄弟,今天别想好过!”
倏然,十几丈外传来破风之声。
拳帮的帮众警觉倒退,看向远处。
谢应玄不动声色跳进灌木丛。
不是怕拳帮的这十几人,突生意外,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半空落下,破空而来!
咚!
落地的瞬间,像是石头掉进泥浆,将周围的雪和泥荡开。
拳帮的帮众有一个靠的近些,被震飞两丈,其余几位面色惨白,也不管这是什么东西,赶紧撒丫子跑路。
“咳咳……”
坑的正中心,是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白色的袍子被泥浆沾满。
他的腰间悬着一个青色的葫芦,其上缠着红绳,向外冒着一缕又一缕的烟气。
“别跑!”
少年轻喝一声,脚步踏出,背后的一柄玉剑出鞘,如一道白练横贯而去。
噗嗤——
瞬间洞穿几人的胸口,留下极其骇人的大洞。
御剑?
躲在草丛,屏息凝神的谢应玄眉头一皱,没见过这种手段,这是哪一方的势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静静等待。
一盏茶后,少年折返了回来,气息明显有些不稳,他的手中拖着一串红绳,红绳上绑着十二个人的头颅,自语道:
“此术消耗太大,还给他们跑了三个……”
而后,在谢应玄远远的注视中,少年原地打坐,红绳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红色毫光,其上的头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
青色的葫芦冒出白雾,不断反哺少年的身体,他忍不住哼哼起来。
“呼……还是这样舒服!”
以人为食?
谢应玄眼底泛起一丝寒意,这人今天能猎杀拳帮的帮众修炼,明天就能杀无辜的武者修炼。
随着白袍少年持续打坐,他的白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不经意间,一块白色的令牌显露而出,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青葫。
“……”
趁着他还没恢复,谢应玄不再犹豫,甩出三根淬了毒的铁钉。
叮!
铁钉竟被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屏障挡了下来,周围荡出一层无形气劲,细雪被吹飞,空出一片。
“谁?”
白袍少年睁眼,背后的玉剑“唰”的一下飞出,猛的射进草丛。
这道白练快到难以捉摸,谢应玄只能凭借五感的本能躲避。
嗤——
极力扭动之下,依旧贯穿了谢应玄的左腰,却也给了他靠近的机会。
谢应玄右手并拢成钢刃的形状,奋力一戳!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道无形屏障被破开一个口子。
“怎么可能!”
白袍少年大惊,自己的护身之法竟然被一个粗鄙的武者破开了?
与此同时,谢应玄甩动袖口。
嘭!
左手掌中爆开一团黑色粉末,瞬间钻进白袍少年的眼睛。
“呃…啊!”
白袍少年痛苦地嚎叫起来,他的眼睛像是被火炙烤,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倏然,他的体表荡漾出一层灵气波动,将谢应玄震退几步。
那道白练再度折返,骤然冲来!
避无可避之下,谢应玄当即以披风淬体诀中的技巧,将气劲包裹在身上,而后伸出手掌。
玉剑破开风阻,却被手掌一把抓住,二者相接,发出如铁器般的摩擦声。
噌——
玉剑仅仅没入了一寸不到,就被谢应玄死死摁住,强大的劲力使得玉剑直接失去掌控。
灵气完全耗尽,白袍少年登时吐出一口鲜血,发出不甘的嚎叫。
“啊啊啊!卑鄙小人!”
自诩天才的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第一次下山就遭遇到了师尊所说的“人心险恶”。
双目失明的情况下无力挥舞着双臂,止不住倒退。
“你不能杀我!我师承剑葫山!”
管他什么剑葫山,以人为食,和妖魔有什么区别?谢应玄目光一凝,手持剑柄一剑斩出!
歘!
少年的头颅高高抛起。
“虽然肉身强度一般,却在修行一道上有不错的造诣吗……”
谢应玄略微沉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会御剑的敌人,有些猝不及防。
能这么持续操控飞剑,可能是聚气境中后期了?
谢应玄看向自己的手掌,那里残留着一道血痕,深可见骨,这是与玉剑对抗留下的。
这一段时间的体悟下来,他逐渐明白,灵气之法与横练武道应该是两条不同的道路,相辅相成,至于孰强孰弱,不能简单定论。
若是自己炼肉境再推进些,那剑说不定都破不开自己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