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斧斩贪吏,走镖在即!
五天匆匆而过,秋税便开始了,一坊一坊征收。
从清河县最外沿的旧居坊、水云坊开始,由县太爷和县丞亲自坐镇,地名为秋收市集。
旧居坊很大,但也不都住着人,有山有河有农田,比谢应玄前世的一些小县城都要大。
百姓聚集区,纵横大抵二十里,住得稍远些的人,光是过来,都得一两天。
谢应玄以小推车推着谢芸、苏穗和自己所要上交的精米,从夜半开始走到破晓才到。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
“这等到猴年马月啊……”
谢应玄揉了揉太阳穴,今个来得还算早了,前面都还有几百近千人挤着,难怪要收到冬天才结束,工程量实在太大。
一个县城尚且如此,云间郡有三十六县,今州又有十八郡,大明王朝共有九州……很难想象大明王朝究竟有多少人。
……
“官爷,我这米绝对带够了的,要不您再看一看?”
一个中年男人俯身向称粮的小吏说道,声色低微。
“啧,你的意思是县太爷发我的斛有问题?”
小吏眉头拧起,一脚将男人踢倒在地。
旁边拿着名册的官吏则是快速在簿子上画一个红红的叉,意味着这户人没有交够秋税。
如果补不上,没收户籍当流民。
或者抓男人去服役,抓女人去教司坊,有些姿色的当艺伎,不好看的干重活,织布匹,白天干到黑,别想喘一口气!
“……”
面对这一幕,大多数人只是敢怒不敢言,这些小吏用的就是鬼斛,动了手脚,容量比一石米还要更多些。
不仅如此,还踢斛,踢出去的自是为小吏收入囊中。
谢应玄也只能默默叹息,这世道,普通人清扫自家门前雪已是费劲,他人瓦上霜又如何能顾及。
苏穗瞳孔一颤,以前爹娘在的时候,哪里见过这一幕,明明都快活不下去了,为何官吏还要欺压百姓。
恰逢此时,躺在椅子上的一个黑衣女人站了起来,举止干练,目光淡漠。
镶嵌着铁片的皮革军靴踩在地上哐哐作响。
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散开。
见今州军司部的军爷来了,小吏手足无措,连连鞠躬。
今年的情况不大一样,临时充当税官的朱大人,带来了八位军司部的重甲骑兵校尉,说是肃清云间郡的黑风军来着?
顺带来监督秋税,镇压暴动。
“何事如此?”
看着地上四仰八叉的中年男人,青烟蹙眉开口。
“回禀大人,这人不够秋税的米粮。”
小吏低头恭敬答复。
心里却有些发怵,往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年怎么还走下来巡查了?
谢应玄瞧见了那黑衣女人,心中惊奇,这不是前几天追杀地蛇帮的那个女人吗?原来是军官进清河县了,难怪最近平定了不少。
周围的百姓见监察的军爷下场,心中发紧,究竟是同流合污,还是?
“哦,原来是这样。”
青烟点头,似乎毫不在意,又退了回去。
见此情形,围观的百姓暗暗叹息,看来也只是做做样子。
也是,毕竟官官相护,想要前途坦荡,不会“做官”的方法怎么行呢?
就在小吏继续缴粮之际,那个穿着军靴的黑衣女人又回来了,一只手里提着官斛,一只手里提着斧头。
斧面漆黑,其间萦绕的煞气,就是正午底下,也让人发寒。
咚。
官斛摇摇晃晃立正在地上。
“简单,再量一次好了。”
青烟面色冷淡道。
此情此景,地上趴着的男人眼睛有了些光彩,关乎全家人的命运,无可如何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小吏脸上则是拧成一团,因为这斛明显比自己带的这个小一圈。
小吏身体瑟瑟发抖,带着颤音开口道:“大人,这不合适吧?我们这斛是……”
“有什么不合适,你的意思是,我从今州总军司部带来的斛不足一石?”
青烟打断小吏的话,声音冷了下来。
“足,足……”
小吏脸色苍白,只得愣愣点头。
“那就开始,算了,我自己来。”
青烟一把将原斛中的米倾到官斛中,一粒不落。
此过程看得周围百姓不敢呼吸,场面霎时间安静下来,唯有米粒与斛壁摩擦的沙沙声。
待到全部米粒落于官斛中,不仅完全填满,竟还多出了一小尖。
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顿时老泪纵横,不由得抹了把涕泪,搅得脸上灰黑一片。
那小吏吓得整个人趴在地上,面如死灰。
“好!”
不知是何人喊了声,旧居坊的百姓心松了下来,跟着叫好。
“大人明察秋毫!”
“不愧是冲锋陷阵的军爷,比这些贪粮饷的狗吏清白多了!”
此言既出,热血上涌的百姓忍无可忍,一股脑将胸口的怒火倾泻出来。
“这便是你口中的不够?”
青烟居高临下审视着跪扶在地上的小吏,后者趴在地上发抖,断断续续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让我看看这是何罪,当如何处罚……”
青烟从胸口的袋子里摸出一本小册,上边粗略记载了些大明王朝的律法。
自从乱砍人被发现后,朱黎就勒令青烟背诵大明律法,奈何还是背不下来,只能把常规的刑法记在册子上。
“哦,斩刑啊。”
青烟嘴角咧开,漏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什么……”
此言一出,人群微微哗然。
原以为最多将贪污的小吏罚款或者革职处置,过些天军爷走了,小吏又作威作福,变本加厉!
没想到竟然是斩刑!
趴在地上的小吏哪里会想到这种处罚,害怕地什么话也说不出了,重重磕头,血灰掺杂在一块。
“安心,我的斧子很快,不疼。”
没有太多的前戏,青烟将册子收回胸前,她一把掐住小吏的脖颈,提在半空。
目光对视,女人森然的白牙好像黑无常在向他招手。
漆黑的斧面骤然掠过他的腰身。
嗤——
小吏的身体陡然间拦腰断开,脏器散落一地,而他的人还没死,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嘴里发出细微的呻吟。
“嗬哧嗬哧……”
又是一斧斩首。
“我心善,见不得人苦。”
青烟咂了下嘴,收回斧头。
从军十余年,手中人命不知几何,这一斧子下去比吃饭简单。
人群刹那间寂静下来,随后便是如浪潮一般的欢呼。
“杀得好!”
“早该屠屠了!”
“……”
远处的知县脸色苍白,牙床止不住打颤,这重甲骑兵校尉也太凶残了!
山高皇帝远,君命有所不受,她就是提着斧子血洗县衙,估计也落不下什么处罚来,若是拿到了贪污的证据,指不定还能升官……
此时,有一位同样身着黑衣的男人走到青烟跟前,轻声训斥。
“你在干什么?朱大人不是让你收敛收敛吗?”
青烟瞥了这人一眼,没有反驳,坐回原位。
她对着知县开口:“县爷的斛好像有点略大,怎么回事呀?”
知县倏然感觉如芒在背,好像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就要飞起。
“哈哈哈,不用太紧张。”
知县刚松一口气,只听女人继续说道:“到时候我师兄会来查账的,清者自清嘛。”
知县和县丞表情顿时跟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
这事一出,其余称粮的小吏哪里还敢再用县爷发的斛称米,临时改用校尉带来的官斛。
……
今日的风甚是舒适,百姓脸上大都带着笑颜,省下的十几接近二十斤米,够吃好一段时间了。
“军爷来得好啊,没有军爷,恐怕我接下来几天都要啃树皮咯。”
“是啊,要是早几年来就更好了!”
“……”
听着底下百姓对自己的夸赞,青烟心中不免有些自得,果然,手里的斧子才能让别人和你讲道理。
朱大人带他们八人来此地的原因,表面上看是剿灭黑风乱军,实则是为蔡司之死善后,毕竟捕头也是有编制的,莫名其妙被人砍了可不行。
至于是谁砍的蔡司,自然是“勾结”黑风乱军的地蛇帮。
而案情的根源,在于三个地蛇帮的帮众玷污、杀害良家妇女,蔡司秉公执法,招致地蛇帮不满……
蔡司因公殉职,当真是个好官!
按朱大人交代的,青烟将此地的情况一五一十写在案牍上,回去还能领宝药呢。
……
大抵过了十天,旧居坊的征税便结束了。
随之离去的,还有接近四分之三的官吏,一轮清点下来后,李捕快无功无过,按资历晋升至捕头。
今年又评了几位武师,能被称之为武师的,至少得是炼肉境的高手,还得通过背景审查、武力考核,才能享受大明王朝的一系列福利。
李家不敢在风头上犯事,日子渐渐安定下来。
半个月下来,磨皮境已经推进到了18/100。
有披风淬体诀的磨砺,谢应玄的肉身强度达到了龙虎功中虎皮的层次,同境界似乎要远超普通的磨皮武者。
聚气境到了5/100,在天地之息的涵养下,流转在体内的气不仅精纯,对肉身的护持也更强。
收集飞蛇鲶后,手中持有灵光17点。
“想开渔了。”
行走在街上的谢应玄心绪涌动,光在岸上能钓到的鱼属实太少,而且临近冬天,好多都躲石缝里了。
谢应玄已托水云坊的工匠锻造了艘两丈长的乌篷船,花了五十两银,船底特意选了结实的铁力木,涂上漆后耐湿又抗造。
估计还得个把月才能造好。
苏家门前不知为何聚集了一大群人,甚是吵闹。
“怎么了?”
谢应玄有些困惑,穿过人群。
只见苏家大门前,跪着一个黑衣人,穿着惑鱼的帮服。
谢应玄认得他,叫陆耳,旁边还站着陆毅和陆散,前几天撞见陆散,闲聊几句,才知道他们三是亲兄弟。
毅的意思是一,耳就是二,散就是三,按谐音排的,说是爹娘没文化,随便起的。
一个穿着红绿裙子的女人正以鞭子抽打着陆耳,面相刻薄,被唤作吴姐,是清河县惑鱼商会的掌柜。
“苏小姐,鞭子给你,狠狠教训这没用的东西!”
吴姐将藤鞭递到苏穗面前。
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边打听边看戏。
谢应玄倒是心里有数,之前那三乞丐闯苏家就有陆耳一份。
少女平静地站在人群中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见苏穗不接藤鞭,吴姐鼻尖一皱,又抽了几下陆耳,抽得皮开肉绽,唇角溢血。
后者只是跪扶在地上,一声不哼。
“没用的东西,只会窝里横!出城剿匪没见你这么勤!”
吴姐一口唾沫吐在陆耳身上。
其余两兄弟没说话也没制止,甚至陆散的眼中还有不少的怒火,看起来很讨厌这没用的二哥。
当着众人的面,吴姐整整羞辱了陆耳半个时辰,这才歇口气,走到苏穗的面前,语气柔和地说:
“我知道苏小姐原谅不了他,希望你不要对惑鱼有偏见,这种杂碎还是少数。”
地蛇帮的下场大家有目共睹,吴姐此番正是尽力为惑鱼脱身,给旧居坊的百姓看,两个帮会根本不是一个性质的。
惑鱼在清河县有商会,镖局,脚行等多种业务。
自斧斩贪吏一事后,清河县的百姓地位比以前高不少,也挺直腰杆了,若是没有信任,业务虽不至于倒闭,却不可避免要受到影响。
“嗯,吴姐别打了,先救人吧。”
苏穗开口,那日的事情尽数记在心底,却也清楚现在该如何表态。
少女目光掠过奄奄一息的陆耳,并不在意围观百姓的看法,直到她看见那洗得灰白的纶巾,苏穗的目光才有了些许欣喜。
吴姐让陆毅和陆散抬走陆耳,留下二两银后,便离开了。
人群也随着散去。
有了吴姐的表态,以后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不敢轻易再闯苏家门庭。
“你来啦?”
苏穗小跑到谢应玄的跟前,见青年点头,她进一步说道:“我想跟一趟镖,去看看清河县外的世界。”
“走镖吗?”
谢应玄沉吟,对镖局找上苏穗一事并不意外,磨皮境的武者,在清河县是受人欢迎的。
或许是灰色资质使然,苏穗在武道的天赋很高,配合药浴没几天就踏入了磨皮境。
龙虎拳馆的武师林然很欣赏,曾提出邀请,可以免费带她练武。
“可以吗?”
苏穗揪着衣角,有些希冀地看着谢应玄。
“当然可以,我也跟着去一趟。”
说起来,谢应玄也没见过清河县外的世界。
有镖局的武师领头,应该没什么问题,人一多匪徒也发怵,要是太危险,镖局早倒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