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未雨绸缪
“帮我准备热水，我洗个澡去见天子！”
听到高欢的话，高隆之愣了一下，见高欢不是开玩笑，忙不迭向外跑去。
蔡儁满脸茫然。
“大郎，你这是？”
“面见天子之前需沐浴更衣，否则就是不够尊重。”
“我知道。”
“那你还问？”
“我就想知道你为啥看完信就要去见天子！”
“怀朔镇要死人了，死很多人！”
“哈？”
蔡儁一脸你真搞笑的样子。
毕竟他刚从怀朔来，那里不说宁静祥和，至少也是一片太平，哪里就会死很多人？
高欢问道：“今年怀朔镇可曾去了大量河北汉人？”
蔡儁点点头。
高欢接着问道：“那些人现在走了没？”
“走了。”
蔡儁回答道：“我来的时候，最后一批人也走了……可朱浑元还埋怨了好几句，说是好不容易到了宰羊的季节，吃羊的人却少了三成！”
很快，他就该吃两脚羊了……高欢冷冷道：“那些人是黄河以北的汉人。今年初春中原普遍大旱，陛下命灾民去往燕、恒两州就食。半月后灾情扩大，又下诏让大批灾民前往六镇就食。”
“旱灾一直持续到六月，就连洛阳城周边都满是活不下去的百姓，陛下不得已下诏发放太仓粮食五十万担，以赈济京城及州郡的饥民。”
“今年北方各州这么个情况，不早做准备，明年六镇哪来的粮食吃？”
“大量饿死人，是必然的结果！”
蔡儁满脸茫然。
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函使，对于国家制度完全一窍不通。
这时候热水烧好，高欢也懒得多说什么，洗完澡就骑马去了皇宫。
…………………………
含章殿。
梵唱阵阵中，元恪望见了急匆匆走来的尔朱度律。
如今尔朱荣回乡继承爵位，当了雁臣，尔朱度律就成了元恪的贴身保镖。
“何事？”
“廷尉少卿高欢求见。”
“哦，三郎来了？”
元恪放下手中念珠木鱼，望向一众僧尼说道：“今日的讲经到此为止吧。”
片刻之后，高欢见到了身披袈裟的元恪。
他早已见怪不怪，行礼后，高欢正色说道：“臣今日来，是想请陛下救怀朔军民于水火之中！”
元恪满脸惊讶：“三郎何出此言？”
高欢将高娄斤信上的内容简单讲了一遍，在元恪的满脸沉思中解释道：“早年间，六镇军民所需粮饷，主要靠对外战争，掠夺自柔然、高车、敕勒等草原部族。后来不打仗了，六镇百万军民日常食用，一半靠国家调拨……”
元恪轻轻颔首。
这些事情他比高欢知道的更加详细。
不是一半，而是七成！
供给六镇百万军民的粮食，主要从农业发达，人口众多的河北运送。
而今年，河北遭灾！
自顾尚且不暇，哪来的多余粮食运往六镇？
因此，这将是个电车难题。
让六镇军民吃不上饭，还是让河北人大量饿死！
好在问题发现的早，一切还都来得及！
元恪望向高欢，含笑道：“朕本以为三郎只是公正不阿，断案如神，没想到今日竟见微知著，当真为世之能臣也！”
高欢行礼：“陛下谬赞。”
“少年人，应有当仁不让的朝气！”元恪拍了拍高欢肩膀：“朕还准备将三郎这柄大魏神剑留给太子呢，三郎切莫让神物自晦！”
他说完，向门外招了招手：“快过来拜见舅父！”
高欢望了去，只见那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生的唇红齿白，很是惹人喜欢。
这就是元恪仅有的一个儿子。
太子元诩，未来的孝明皇帝。
“阿、阿舅……”
元诩奶声奶气喊了一句，旋即藏在了元恪身后，一副怕见生人的模样。
高欢叉手还礼，心中想的却是自己的另一个外甥。
亲外甥尉粲。
也不知道那小子长没长高，是不是还是从前那样淘气……高欢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元恪并不知高欢想的是什么，他只是对高欢现在的笑容很满意。
真情实意。
廷尉少卿官职不低，再升反倒不利于诩儿将来重用，不如升爵位吧……元恪稍稍沉吟，旋即笑道：“朕最近又新得了一卷《福尔摩斯传》，据说此乃泰西之地的著名神探，断案之能丝毫不逊色柯南道尔！只可惜此书分上下两阙，上阙描写案情，下阙断案，朕只有上阙，三郎与朕参详一下谁为真凶可好？”
高欢：“……”
懵逼片刻，他木着脸缓缓点头。
……………………
陪元恪用了午膳，高欢才被放了出来，脸上忧虑依旧。
虽说元恪说了，过些时日会下诏从河南之地运粮到六镇，不会让六镇百姓饿死。
但元恪只了解国家，不了解官员。
在六镇如今的体制下，真要发生饥荒，哪怕仓库里有粮食，那些官员也绝对不会开仓放粮，只会是价高者得！
所以，高欢决定早做准备。
他想了想，骑马前往内城的永和里。
这里住着长孙稚，之前宴请过高欢的尚书右仆射郭祚也住在这里。
当然了，还有娄昭君。
高欢望着将‘刘宅’换成‘娄府’的匾额，嘴角含笑，上前说道：“就说镇远将军高讳树生之子，廷尉少卿、广川县男、员外郎高欢前来拜见！”
门口的管事赶忙向内跑去通传。
片刻之后，高欢见到了娄府的主人，不过不是娄昭君，而是黑黑胖胖的娄内干。
娄内干满脸审视。
高欢微微有些尴尬，上前行礼：“在下有一事烦请真定侯相助。”
“都是怀朔旧人，何必言请？”
娄内干笑容满面，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高欢，越看越觉得喜欢。
嗯，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毕竟如今的高欢不再是历史上的高穷帅，而是天子宠臣，权臣义子，真真切切的高富帅，前途无量！
重要的是，他曾听下人提起过，高欢曾带人来他家提亲！
只可惜那个自小很有主见的臭丫头再一次自作主张，说什么不在家，让人家过些时日再来！
如今人家来了，偏又躲起来不见面！
等下就去骂她！算了，还是训斥几句，额，瞪一眼好了……娄内干笑道：“贤侄有事但讲无妨，老夫无所不允！”
他说完，满脸暗示的姨母笑。
无所不允，自然包括高欢求亲娄昭君！
高欢没想太多，只是正色说道：“在下久闻娄家商队连通南北，往来不绝，不知可否将家姐一家从怀朔镇送往洛阳？”
至于高树生和高琛，就随他俩自生自灭好了，反正他们有钱，历史上没饿死他们，这次应该也不会。
咱其实很豁达，从不记仇哒……高欢说完，目光炯炯望向娄内干。
“啊？”
娄内干满脸疑惑。
“就这？”
屏风后，同样响起一道清脆悦耳，但满是疑惑的声音。
嗯，这是‘今日又不在家’的娄昭君。
……
ps：夏四月，诏以旱故，食粟之畜皆断之。戊辰，以旱，诏尚书与群司鞠理狱讼，诏河北民就谷燕恒二州。辛未，诏饥民就谷六镇。丁丑，帝以旱故，减膳撤悬。丙午，诏天下有粟之家，供年之外，悉贷饥民。自二月不雨至于是晦。六月壬申，澍雨大洽。戊寅，通河南牝马之禁……延昌二年春正月戊戌，帝御申讼车，亲理冤讼。高丽国遣使朝献。二月丙辰朔，赈恤京师贫民。甲戌，以六镇大饥，开仓赈赡。《魏书·帝纪·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