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什么叫真正的高人啊！
季家三兄弟素来不和。
季老大经商，老二季仲长学武，都不受父亲重视。
自古士农工商，商是贱籍，挣再多钱也不是自己的，不管生意做的有多大，你进再小的衙门，见再小的官，都得低着头弯着腰，弄不好还得跪着回话。
学武虽然是个正经出路，但这条路实在太卷，季都监自己就是走武道的，深知其中辛酸艰苦，因而对老二也不抱有太大期望。
唯有老三季叔长，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古诗。
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是精通诗词歌赋，老季家祖辈四代粗鄙武师，也就出了这么一个读书种子。
每逢有人吹捧，称季叔长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未来的举人老爷时，季都监都会连连摆手让他们不要瞎说，嘴角却不自觉翘得老高。
相比于两个大的，季都监对小儿子更加疼爱。
关怀备至。
就连零钱也是给的最多的，生怕小儿子冻着、饿着。
两兄弟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老爹越是疼爱，他们就越要针对。
老三从小就被送进书院，读书人辩学嘴炮是必修课，可面对两人的诘责刁难，老三却总是闭口不言，一副受气包模样。
两人被衬托的愈发像是坊间话本里的恶毒反派！
最可恶的是，小妹从小就与老三更为亲近，这让两人极为不平衡，无论老大拿出多么名贵的簪饰，老二如何展现英姿，都改变不了小妹对老三的崇拜。
两人暗暗发誓，一定要向老爹证明，他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教育是谬论，是错误的！
老爹又怎知，今天的商武之辈来日会不会名震天下呢！
一介文弱书生也敢自诩季家未来？大言不惭，我们哥俩要干翻的，可是这苍穹！
然后第二天就被现实干的服服帖帖的....
屡屡受挫后，两人有时也会恍惚，会不会爹说的是对的，读书真的是涂涂苍生向上跃迁的捷径？
长大后，兄弟俩的怨气渐渐淡去，但刁难老三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这次小妹生病，全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无论他们求访多少医官，无一例外，全部被婉言告知医术低微，无能为力。
堂堂丁秩医官，医术低微？
你让那群考了几十年都没考上的郎中作何感想？
连医官都医术低微，民间百姓还活不活了？
他们就是不想治！
两兄弟看着老爹愁的鬓角都白了许多，也是心中急切，几近用尽平生人脉关系，终于请来两位名医，誓要治好小妹，顺带压一压老三嚣张的气焰。
两位老者虽然不如正当年的丁秩医官，但也是医官之下第一梯队的存在，在坊间风评很好，医术了得，许多人花了钱连面都见不到。
反观老三，常年窝在书院，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圈子人脉一概没有，要说他能请来几位儒士先生，他俩是相信的，但要说请医师，却不可能。
他能认识什么医师？
好大夫都是要走关系的，没关系，那你慢慢排队吧，排到猴年马月就轮到你了。
在两人看来，老三绝对是病急乱投医，走在大街上随便拉了一个郎中。
两位医师只需略展身手，就能让那位庸医羞愧败逃，还能让老三在父亲面前丢尽脸面。
“好让父亲看看，谁才是对这个家最上心的人！”
“什么叫真正的高人啊！”
季老大和季仲长对视一眼，齐齐的笑出声来。
迈过台阶，大踏步走向厅堂，季老大的目光老远就看见里面坐着三个人。
只是一眼，他的瞳孔突然急剧收缩了一下，脚步霎时僵住，呆若木鸡。
就连嘴皮子都不停的颤抖起来。
目光涣散。
身后的季仲长察觉不对，推了大哥一下，疑惑道：“怎么不走了？两位高人还在等.....”
下一秒，他的目光穿过大哥，定格在了厅堂中央。
季仲长的眼神从疑惑、到愕然、到匪夷所思、再到惊恐、最后变得扭曲....
…
…
片刻之前。
“老人家，您最近一旬下腹处是否剧痛难当，常常耳鸣健忘，自五日前开始，您白天心慌心悸，夜间失眠多梦，视物模糊，而且吃辛辣之物就会加剧，用了很多方子都不见好转？”
许仙将手从对方腕部离开，微笑说道。
刘大有苍老的脸上露出惊色：“许大夫是如何得知？许大夫说的半点不差，老头子半月前就经常头疼胸闷，彻夜难眠，吃饭后....”
说着，老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许仙微笑着接过他的话茬，继续说道：
“食后胃脘不舒，倦怠乏力，大便溏薄，您以为这是被风寒和湿气所侵，所以常以温热之物调理，但一连好几天，病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严重，对吗？”
刘大有老脸愕然，旋即猛拍桌子，激动道：“没错！没错！正是如此啊，许大夫我这病....”
“其实老人家不需要服药，外出游山玩水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游山玩....啊？”
“老人家最近是否有烦心事，让您总是大动肝火，须知怒急伤肝，肝胆受热，肝阳上亢，致使肝阴亏损，肝藏血，乃是五脏之首，伤一而动全身，而且您老都这么大年纪了，更应该心平气和。”
许仙淡然阐述，神色温润，语气笃定，成竹在胸。
前世他在七八岁时，虽然熟读医书典籍，但对于脏腑五行之道却总是摸不着头脑，后来还是遇到一个父亲的朋友，这人对肝脏研究透彻，闲聊时才解开心中困惑。
肝脏里面储存了人体20%的血液，人生气后，肝脏会急剧扩张，血压会变大，血会上涌。
肝阳上亢的人，肝阴大多亏损，血管因为阴血养分不足，造成血管又脆又硬，就容易堵塞，产生局部淤血。
此时若发怒，肝脏所藏血液就会被压出来，流向全身。
然而肝阴虚之人，下焦不通，血下不去，就会全部涌到头上，再加上血管脆弱没有弹性，肝阳上亢之后发怒，极易中风，严重甚至会直接猝死。
由此产生一系列并发症，再加上老头胡乱吃药....
他一进门只望了一眼，就知道老头病症所在，随后切脉，只不过是为了确认罢了。
许仙望着老头咀嚼沉思的神色，满眼都是自己七八岁时的模样。
刘大有先是一愣，像是想起什么气人的事，旋即花白胡子也剧烈颤抖起来。
“没错，老朽最近正因为犬子之事焦头烂额，许大夫目光如炬，老朽佩服，回去之后，必依许大夫所言，关门歇业几日，出门好好游山玩水一番。”
周围仆从下人早已惊的目瞪口呆，这位刘老在坊间颇有名气，诊病无数，经验丰富，就连官办药局也请其给学子们讲过课。
他这话一出，顿时让在场之人愕然....看向许仙的目光也全然不同。
这么年轻，还这么英俊，姓许，难道是....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周老太爷就是在场之中唯一一个看出门道的。
医道一途，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而知之谓之巧。
望是看脸色神色面色舌色，闻是听中气杂音呼吸咳喘，问是平生积累及十问歌，切是奇巧二十八脉象。
只是用眼，仅仅是看了几眼，就能说出小刘身上诸多病症细节，自己跟小刘面对面交谈了半个时辰，竟一点都没发现....先不说医术如何，光是这份细至毫厘的观察力就不是常人能具备的！
这等本事，他别说现在，就算年轻时候也做不到！
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周老太爷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满脸的震惊之色。
随后，就见这名英俊温润的年轻大夫，将目光转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