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奇诡乱世,肉搏斩仙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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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都护

像是空气突然有了重量,莫名而来的重压挤压着两人的身体,文清趴伏在地,只得拼命鼓起胸腔,维持着粗重的喘息。

一旁的田晨也不好受,面容扭曲间,左膝弯折,跪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鬼东西?”文清咬牙切齿,竟连正常地说话都快要做不到了。

“神道,敕言出口……即为法则……嘶……”

田晨说话时泄了一口气,勉强支撑的右腿也猛地跪到了地上,腰背被压得拱起,脸色发红,鼻尖已有鲜血滴落。

看起来田晨受到的压迫要比文清强烈得多。

这也是神道的某种特性吗?

不待文清继续揣测,一旁的田晨却是突然仰面弹起,像是身上的压迫瞬间消失了一样,以至于田晨没能收住力,直接仰倒在了地上。

“?”

“挣脱了?”文清一脸惊愕。

“不是……”田晨也是一脸茫然,“压迫感突然消失了?”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田晨拽住了颈间的一根细绳,随后从衣襟内拉出了一块玉牌。

玉牌青绿,看起来温润且带有光泽,但顶端正不断地逸散起一缕纯白的雾气,如炊烟袅袅,消散在空中。

田晨看着玉牌上刻着的总角孩童的笑脸轮廓,眼眶不禁有些发红。

“太爷爷……”

所谓圣者,明无所不照,身如烈日,仙神难侵。

……

“好胆,竟敢抗令!”

与此同时,那怪物原以为控制住了文清二人,正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将台的阶梯前,看到田晨竟挣脱了敕令,不由得勃然大怒,本就千疮百孔的神魂瞬间被暴虐与疯狂占据,仅存的理智被不断挤压着。

只见那怪物伸手抓向了一旁的槊架,流脓的右手握住了一杆漆黑的长槊,一引一带间,槊架断裂翻倒。

“噗。”

怪物从将台上一跃而下,一颗头颅被跳下的怪物踩碎,脑浆迸裂间,怪物踏步前行。

一步,两步,怪物脚步渐渐急促,气势也越发磅礴,状若奔牛,形如疯虎,向着战场边缘的文清二人冲去……

趴伏在地的文清正在田晨的帮助下奋力地挣扎着。

“你拿着这玉牌试试。”

田晨将脖颈上挂着的玉牌取下,递到了文清的手上,霎那间,那种剧烈的压迫感就再次席卷了田晨的身体。

而在触摸到那玉牌的瞬间,文清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同源之物于此刻碰撞交汇,唤醒了文清体内的某种东西。

猛然间出现的幻觉使文清陷入了呆滞,但这呆滞只持续了一瞬。

那一瞬间就如同时间停止了一样,文清看到了许多,但回神时又忘了个一干二净。

文清从地上站了起来,并将玉牌重新挂上了田晨的脖颈。

抬首间,田晨看到了一只细小的光蝶于文清的左手手腕处萦绕飞舞,翩然起舞的同时,蝶翼散下点点辉光。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东西的时候。”文清摇了摇头,随后看向了战场方向。

那怪物已经很近了,似乎是挑逗猎物的恶趣味一般,那怪物带着狞笑,放慢了脚步。

“临阵脱逃,抗令不尊,本都护定要将你俩枭首示众,以振军心。”

待田晨将玉牌放回衣襟内,两人握着长刀,指向了不断靠近的怪物。

那怪物的躯体仍在异化着,随着皮肉的蠕动,怪物的身形越发的高大,两人站在怪物面前,只怕还没有其一半高。

“文清……”田晨突然开口,视线仍紧盯着怪物的一举一动。

“嗯?”文清疑惑。

“……要不你走吧,我拦着它。”田晨显得有些迟疑,“你说过的,不负我所托,要是我们都死这儿了,信可就没人送了。”

“哈。”

文清闻言,听明白了田晨话语里的意思,不过还是笑着摇了摇头:“都这时候了,你突然说这话。”

“走不掉了。”

怪物手里挥动的槊刃闪动着寒光。

“况且要真就这么逃了,我不成忘恩负义之人了?”

“……你的命可还长着呢,要是就这么死了,不得亏得慌。”田晨玩笑道。

“啧,我觉得这鬼东西纯属徒有其表,指不定让我一刀就砍翻了……”

文清扫视着怪物那扭曲的肢体,怪物也失去了耐性,嘶吼咆哮着向着两人冲来。

“哈,也说不定……”

田晨笑着,将甲胄上的系带束紧,看着越来越近的怪物,双目渐渐变的血红,气血奔涌,尖利的骨刺开始从脸上,从手背,从甲叶的缝隙间冒出,伴随着鲜血滚落,田晨的面目越发狰狞。

同时文清也抓住机会,引动震子诀,试探着轰向那飞速靠近的怪物。

只见天雷照着怪物的头顶当头劈下。

青烟冒起,怪物却像是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一样,身形仅是停顿了刹那,肉瘤蠕动间,已将烧焦的皮肉蜕下,而后就向着文清二人继续冲来。

“啊!”

混杂着痛苦的怒吼从战场上扫过,田晨带着文清踏步前冲。

怪物身形高大,文清绕向侧面,田晨主攻正面。

到了近前,只见怪物照着最近的田晨就是一记横扫,田晨猛地前扑。

“嚓。”

槊杆带着罡风,擦过田晨背上的甲叶,尖利的骨刺断碎,鲜血四射。

田晨仿若未觉,俯身前冲,双手持刀,横劈而过的同时引动震气,对着劈过的地方就是一记猛烈的震爆。

怪物腰间的肉瘤崩裂,发出痛苦的嘶吼。

不等怪物反应,文清也从侧面冲出,飞身抵近。

冥冥中,像是得到了什么启示一样,文清前劈扩大伤口的同时,在错身而过的刹那间,将光蝶萦绕的左手按向了怪物污血淋漓的伤口处。

点点辉光撒下,怪物伤口处蠕动连接的肉芽儿在霎那间沉寂下去,怪物身形停滞间,文清已脱离了怪物的攻击范围。

怪物持着长槊愣在了原地,文清二人游走不停,也未轻举妄动。

突然,那怪物抬起了它那双被污秽模糊的双眼,眼球转动间却是盯向了文清。

文清脸色一变,再次拉开了一小段距离,防备着怪物的异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怪物并未立刻冲向文清,反而是那张被肉瘤和脓包扭曲的脸上滚落了两行浊泪,一双污浊的眼中已蕴满了泪水。

“?”

“?”

文清两人狐疑地盯着怪物,不明白这怪物在作什么妖。

“你……”

怪物的声音嘶哑颤抖,肉瘤脓疮收缩间,带着诡异的声调,仿佛有千万人在一同呢喃诉说一般。

文清和田晨只觉得被那诡异的呢喃之声侵入了骨髓里,带着莫名的恶寒,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毁我道行……神道……我看不到它了……没了……被你弄没了……”

“嘶……”

听着那怪物悲怆的呜咽抽泣,文清倒吸了口凉气,汗毛倒竖间,只觉得四肢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躲开!”

田晨的怒喝声猛地响起。

文清侧身躲避,只见一点寒芒乍现,长而锋利的槊刃自文清腹部的甲叶上擦过,而后猛地上挑。

文清主动向后仰倒,只觉得一股巨力扯住了脖颈前的顿项。

“咔——”

顿项拉扯着下颚,变形扭曲的甲叶划过文清下颚处的皮肉,鲜血淋漓间,系带断裂。

文清披头散发地仰倒在地,头顶的铁盔连带着残破的顿项已被挑飞了出去。

“呼……”文清的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喘息着从地上爬起,只见田晨早已冲了过来,身形闪动间,已牵制住了怪物。

文清随手抹了一把下颚处的鲜血,也不觉得痛,重新捡起一旁的长刀后,再次冲向了正与田晨厮杀正烈的怪物。

灵活躲闪的田晨似是激怒了怪物,只见那怪物长槊大开大合,或跃起庞大的身躯挺槊前刺,或上身扭转间横槊狂扫,却完全忽略了已摸至身后的文清。

文清抓住怪物刺槊时的空档,在怪物身后蓄足力气后,猛地斩向了怪物那两条粗长的小腿。

“唰——”刀光冷冽,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平直的出现在怪物的两条小腿上,扭动的肉瘤连带着大片的脓疮被斩破,霎时间,脓液混合着污血喷洒而出。

“嗷……”怪物吃痛,嘶声怒吼间迅速地转过身来,横起黑槊,而后猛地扫向文清,这一击势大力沉,速度极快。

由于没能退至长槊横扫的范围外,避无可避的文清只得撑起长刀,硬抗了这一扫。

“铛!”

长刀刀身弯曲,而后承受不住巨力,砰然从中断裂,黑槊势头不减,直接砸在文清的前胸。

霎那间文清胸前的胸板内凹,甲叶弯折,刺啦作响。

这一击之下,文清直接被砸翻在地,呼吸困难,头脑发昏,而后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大口血,咳嗽不断。

怪物一击得手,攻势不减,复又回转长槊,挥舞如棒,就要向着倒地的文清头部砸下。

“砰!”

槊刃拍打在地上,泥泞四溅。

文清滚身躲开这一击后,顺势站起,踉跄着同怪物拉开距离。

那怪物挥舞着长槊,还要继续追击。

忽闻一声巨响,伴随着金铁击鸣,宛如平地惊雷,一柄战斧破空而至,重重地打在怪物的后脑,斧刃尽没,打断了怪物的追击。

却是田晨不知从哪儿捡了一柄单手战斧,替文清解了围。

怪物垂着脑袋,失稳前倒,手中黑槊顿地,尽力想要维持住平衡。

但田晨没给它这个机会,直接跨步前冲,一步踏上怪物那拱起的背部,伴随着雷鸣般的震响,而后猛地跨坐在那怪物的脖颈上。

拉开距离的文清见此情景,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奋力甩动着身体,引动仅存的震气的同时,扔出了手中的断刀。

断刀旋转着砸进了残破的裙甲内,破开了怪物右腿上的皮肉,而后牢牢卡在了怪物的大腿上。

怪物受到田晨的重压,加之支撑身体的右腿也陡然遭到重创,手中的黑槊顿不住,庞大的躯体直接扑倒在地,激起一阵烟尘。

跨坐在怪物脖颈上的田晨此刻面色赤红,双目滴血,根根骨刺钻出皮肉,显得狰狞可怖,浑如夜叉降世。

田晨一把拔出卡在怪物后脑上的战斧,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声,而后举起战斧,奋力朝着怪物的后颈砍去。

一斧砍下,脓瘤崩裂,污血喷涌间怪物吃痛,吼叫挣扎不断。

两斧砍下,颈骨破碎,吼叫声渐渐微弱,而后仅余抽搐。

三斧砍下,怪物尸首分离。

田晨站起,此时的他面皮剥落,显现白骨,滴血的双目看向不远处踉跄站立的文清,提斧踏出,却又猛地止住。

“田晨?”文清呼唤着田晨的名字。

此时的文清已明显察觉到了田晨的异样,带着试探,向前踏出了一步。

田晨面颊抽搐,双腿僵硬着顿在原地。

文清与其对峙着,脑海中杂念不断。

良久,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嘶吼,田晨转身奔向昆仑群山的方向。

“别……”

文清本能地伸出了手,看着渐行渐远已然疯狂的田晨,最后却又无力地垂落。

“嗬……”

粗重的呼吸声愈发急促,文清只觉得自己胸膛像是破了个洞,嗬嗬声中,文清的头脑越发昏沉。

“不能……”

文清想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坐下休息,口中不停地呢喃呻吟着。

在踉跄着踏出几步后,却无力地扑倒在地。

口鼻随着呼吸呛入泥泞,文清侧过头,模糊的左眼中,映照着光蝶翩然起舞

点点辉光如星辰闪烁。

恍惚间,他记起了那个梦。

……

飘啊飘啊,文清感觉身体变得无比轻盈,像是一只风筝,乘风飘向高空,看遍山川河流。

恍惚间,眼前所望忽然化为了一片纯白,而后纯白也渐渐消散,一切归于虚无。

在这虚无的空间中,文清在变得纯粹,他的形体在消散,他的感官在消失。

一切都在离他而去,除了——一束光。

光线在这片虚无中扭曲折射,构筑形状,从简单到繁杂,千面纷繁,万千光影。

文清“看”到了祂,祂的辉光让文清感到安全,温暖。文清如迷失的孩子向祂拥去,祂亦伸出祂的肢体,带着无尽的慈爱,带着愧疚,轻抚着文清的头顶。

祂想为这个迷失在外的孩子翦除那藏在灵魂深处的阴影,但不知何时,一层薄雾已将祂俩隔开。

文清无助地蜷缩起来,连带着从祂身上割下的无数辉光一起,跌入黑暗。

最后时刻,文清看到了一缕辉光降下,冲破阻隔,缠绕在他的手腕上,而后一切归于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