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榴弹
夜色如墨，深沉地笼罩着大地，“轰轰轰”发动机的轰鸣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
张磊站在车旁，疑问“去哪儿？”还未出口，就被简短有力的“先上车！”所淹没。
车内，牙医边通话边驾车，车速如疾风，穿梭在深夜的高速路上。幸运的是，道路畅通无阻，仿佛连夜色也在为他们让路。
张磊心中紧绷的弦稍微放松了一些，但紧迫感依然萦绕在心头。
目的地是深圳人民医院。
当牙医看了检查单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张磊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病房内，豪哥缓缓睁开双眼，从沉睡中苏醒。张磊疲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庆幸：“哥，你醒了！”
他抬头望向墙上的钟表，凌晨四点的刻度在昏暗中闪烁，漫漫长夜显得如此短暂。
豪哥支撑着身体，满眼疑惑：“我这是……？”张磊递过病历，声音低沉：“神经性休克，可能是镇上牙医在处理智齿时触及了面部神经。”
豪哥苦笑摇头：“还好，没出大事。我们这些漂泊的人，命何时真正属于过自己？出了事，连个帮手都难找。”
张磊沉默片刻，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豪哥曾提过的那个“嫂子”，犹豫着是否要拨打电话。
然而，豪哥的苦笑和摇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原来，豪哥口中的“嫂子”已经跟人跑了。
能称之为“嫂子”的人，起码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这份苦楚，豪哥一直默默承受，从未向人提起。
夜色渐淡，张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室。
开门便见卢峰拎着早饭，神秘兮兮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打趣：“送完特产又送礼物？你也没女朋友，怎么起这么早？”
卢峰推开他，神秘一笑：“我忙着搬家呢。”说着，新钥匙在屁股后面叮当作响，他连续一周早出晚归，动机跟明显了。
哗啦啦——水龙头拧开。
张磊一夜未眠，趁着室友未醒，赶紧洗澡睡觉。
然而，清晨的阳光羞涩地爬上工地的钢架，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揉着睡眼从床上爬起，脑海中回荡着昨天的情节。
他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这些杂念，迎接新的一天。
小歪的声音急切地传来：“磊子，起床了！”张磊眯着眼看手机，发现时间还早，便想再躺一会儿。
然而，小歪的话音未落，就让他猛然坐起：“妈呦，忘了！”他轻拍脑袋低语，心中暗自庆幸没有耽误大事。
他匆匆洗漱完毕，麻溜溜地跑去食堂。此时的308寝室已不再是抢厨房、厕所的战场。
六人中一人分到后勤，卢峰也搬到了单间宿舍。剩下的四人中，两人6点半起床，两人7点起床。
清晨的太阳依旧火辣，通勤车“哐当哐当”地一路颠簸到工地。
一进办公室，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空调已经开了一会儿了，豪哥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厚厚的图纸，眉头紧锁。
张磊恭敬地打招呼：“豪哥，早上好。”豪哥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来了就好。这是图纸，你先自己研究一下学校的东西，不懂的地方我教你。”经过住院的事情后，他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张磊凑近一看，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数字让他眼花缭乱。虽然在学校学过一些知识，但核电设计图的复杂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拿起笔记本，准备记录下每一个细节。然而，面对着这份陌生的图纸，他感到无从下手。
豪哥因未婚妻跟人跑了而心不在焉地上班，张磊理解他的心情，但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入手学习。
他看向卢峰那边，只见卢峰的师傅大熊正在认真地讲解图纸上的要点，而卢峰则拿着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每一个细节。
他心中暗自羡慕，希望自己也能像卢峰一样“好运百分百”，有一个待你如初恋的师傅。
时间在图纸和笔尖的摩擦中悄然流逝。张磊的脑海中浮现出“工地”两个字。昨天他差点都不想干了，觉得这份工作太过辛苦和复杂。
然而，在得知豪哥发火的原委后，他瞬间理解了这份工作的艰辛和不易。他自言自语道：“还是去工地自学吧。毕竟有工长教，‘理论+实际’学得说不定还快一点。”
午后阳光炙热，张磊跟着余工长来到了钢筋加车间。这里机器轰鸣，工人们忙碌地穿梭其间，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背。
张磊好奇地观察着四周，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如此新奇。
余工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可以学学钢筋安装和绑扎。这里是最基础的部分了。”
张磊点了点头，认真地观察着工人们的操作。他握着一根混凝土圆柱形块，中间插着一根12mm直径的短头钢筋，好奇地问道：“这是啥？”
余工长看了一眼，笑道：“手榴弹！”张磊一脸茫然，心中暗自嘀咕：“这怎么可能是手榴弹呢？”
然而，当他看到工人们将这根“手榴弹”熟练地安装在钢筋骨架上时，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根看似简单的钢筋块，在工地上竟然有着如此重要的作用——混凝土垫块。
然而，就在张磊沉浸在学习中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工人脸色苍白地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出事了！出事了！”
余工长心头一紧，连忙迎上前去，心中猜出了大概：“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
只见，工人喘着粗气，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已有了几分安定。
张磊赶来一看，只见衣袖破损，工人的手臂上露出了一道浅浅的擦伤。
“万幸！万幸！”幸好班长反应快，及时关了电源。此刻，他身后“以人为本，安全第一”的八字大红标语显得特别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