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真不是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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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照会

候在门口的一个小黄门早取了熏好的御赐紫蒲纹墨狐皮大氅候着,为老者披上后,方才高高打起帘栊。

大氅临身,暖香熏人,还是他偏爱的白皮老山檀香。

潘玉庭眉目舒展,抬步而出,随口问道:“新来的?倒有几分眼力。”

小黄门惊喜万分,等老者出去了,方才落下帘栊,紧追上前拜倒在地,激动道:

“是,是,奴婢夏进喜,刚刚当值,拜见相国大人!”

潘玉庭瞥了他一眼,道:“去左侧门外寻一个叫潘忠的,取了食盒进来。”

夏进喜微微一怔,立马尖声道:“奴婢遵命!”

也顾不得自个本职其实是内阁值庐侍奉,径直奔了出去。

卢桢此时也出来了,披了件大红缂丝八团白狐毛镶边天马皮大氅,站在老者身旁,愈发显得身形瘦削。

潘玉庭笑了笑,朝后殿走去:“益都未带午食?不若与老夫共席?”

卢桢忙跟上,回道:“下官岂敢叨扰了相国清静,自去光禄寺小殿就食便是。”

潘玉庭摆手道:“不妥,不妥,那光禄寺的大锅饭上次老夫带回了些,竟连家中黄耳都是厌弃。益都你得好生保养爱护身子才是,老夫不日告老还乡,这宰执重任就得你一肩挑起了啊。”

光禄寺负责祭享、宴劳、酒醴、膳羞之事,除了皇家饮食,还会给官员供饭。

一年要杀2万头猪,1万只羊,鸡鸭鹅更在3万以上。

但做出来的东西实在难以恭维。

卢桢顿时微犯呕意,不仅是因为回想起了那般古怪滋味,也因为那黄耳乃潘玉庭家中一头黑犬。

更因为潘玉庭这已是第十三次跟他说要告老还乡,最早一次,还得追溯到道正元年。

心头恼意一闪而逝,他忙热泪盈眶道:

“多谢相国厚爱,下官不敢再辞。只是相国老当益壮,还得为陛下分忧,为国家操劳才是。”

潘玉庭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抚须笑道:“哎,老了,老了,不过勉力为之罢了。”

说话间,已进了小殿,到了一暖雅隔间落座。

不多时,那夏进喜小步疾趋,也是到了。

手脚麻利,罗列杯盘。

打开檀木食盒,内里菜羹样样精致,煨得熟烂,热气腾腾,丝毫不乱。

待摆宴毕,夏进喜告罪一声,先取了小碗筷箸一一尝了,方才退在一旁。

卢桢坐立难安,欲言又止,这已是僭越了啊。

潘玉庭安然受用了,似笑非笑道:“益都请自便罢。”

饭后,内阁首辅、次辅便踱步回了值庐,通政司的经历已送来了鸿胪寺递呈的英吉利夷人照会,另附奏折一封。

下面内阁中书舍人验过印勘,呈于案前。

潘玉庭端坐案后,抿了口香茗,翻开奏本端量半晌,叹口气道:“老眼昏花,看什么都是一团一团的。”

下首的卢桢闻言,赶紧从一个金镶玉的盒里,取出一副金质琉璃眼镜,恭敬奉到正堂前,轻声道:“相国,请用眼镜。”

潘玉庭端详片刻,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眼镜,缓缓笑道:“益都有心了,七八十岁的老头子,眼力越发不济事了,还是益都帮老夫念念吧。”

卢桢苦笑一声:“相国,下官也是五十多的人了,两只眼睛也是花掉了。”

口中这样说,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麻利地戴上眼镜,双手接过,迅速扫了一眼,心中微沉,面上不显,轻声念道:

“鸿胪寺卿臣田政谨奏,为接待英吉利国夷人特使事宜恭折,仰祈圣鉴...该夷态度蛮横,要求无礼,计有道歉、赔款、割地等事,臣不敢擅专,恭请陛下圣裁。

另据司宾署鸣赞程某、沈某言,于宣平坊恒平街偶遇少年贤才,其与英夷交流无碍,面斥英夷无法无礼之处,英夷遂惭而改之。

因夷人语言道理不通、佶屈聱牙,为交流往来计,臣请征其任通事官一职。

臣据实覆奏,伏请圣鉴训示。

道正五年元月十九日。”

潘玉庭沉思半晌,突然笑道:

“国朝定鼎百年,边疆虽有小芥,但从未有戎狄敢出此妄语,便是残清余孽,亦不过打打秋风。

益都,再念念那份照会罢。”

卢桢恭顺从命,翻开一览,脸色难看,缓缓念道:

“大英女王陛下钦命外务大臣罗素勋爵敬此照会中国皇帝钦命宰相:

兹因官宪扰害本国住在中国之民人,及该官宪亵渎大英国家威仪,是以大英国主,调派水陆军师,前往中国海境,求讨皇帝昭雪伸冤。

中国既有禁烟之法,便应不分畛域一体适用于本国臣民和外国侨民,否则不合情理,英国不予承认。

......

英国远征军司令已经奉命,一经驶到中国海岸,立即封锁中国的主要海口,并将凡所遇到的中国船只一体截留扣押,且将攻占中国领土的某处方便地方,由英军掌管占领,直到各事商定,并经办竣,使英国政府满意为止。

本大臣敬此奉告中国皇帝钦命宰相,由于中国官宪强暴无理的行为,致不得不有派遣远征军前往中国海岸的措施,英国政府希望并要求凡因此而产生的一切费用,应由中国政府归还英国。

本大臣借此照会之便,敬至仰慕之忱。

罗素,于伦敦外交部。”

阁内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潘玉庭幽幽问道:“益都,你如何看?”

卢桢惭声道:“下官思虑不周,以至让英夷寻了借口,实是不该。”

潘玉庭扶膝起身,踱步叹道:

“老夫早就劝过,鸦片便如烟酒,一堵不如一疏,解禁苛税,以益国库,方是正道。

至于吸鸦片者,皆游惰无志,不足轻重之辈,海内生齿日重,死便死了。”

听起来义正词严,但却只字不提自家宗族每年解送入京的数十万白银,只将数十万吸鸦片者性命视若无物。

但放任鸦片流毒,十年之后,不唯无可酬之饷,更无可用之兵!

卢桢心里发寒,正要说话,潘玉庭又道:

“陛下年轻气盛,轻信佞言,如今还是得老夫来善后,益都,票拟上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