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道冢相望
到了第二年春，襄阳内城经过惨烈的激战后，还是没能攻打下来，
符丕一脸疲惫的再次聚将，向众人问计：
“若再不能将襄阳攻下，陛下怪罪下来，本将固然受责，诸位恐怕也讨不了好！”
姚苌献计道：
“兵法之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如今襄阳的守军，肯定也已疲惫，只是靠着一股气憋着，才战意盎然，
不如暂缓攻城，并且略微放开包围，做出撤退的假象，
而后等守军松懈了，再回身急攻，或有奇效！”
符丕等人听后，琢磨了一会，觉得有些道理，便采纳了姚苌的建言。
这一天，当秦军放开包围，撤到远处扎营后，襄阳内城上，顿时爆发了阵阵响亮的欢呼声，仿佛在庆贺己方的胜利。
过了数日，城内果如姚苌所预料的那样，放松了警惕，
而且守军中，还有一个叫做李伯护的人，派人前来联络，答应作为秦军的内应。
于是这天傍晚，秦军忽然杀了一个回马枪，在李伯护的接应下，打开城门，杀入了襄阳内城！
这座抵挡了秦国十万大军将近一年的城池，总算是被攻克了，
至于南中郎将朱序本人，也被刘胜麾下的将领王宪生擒。
刘胜原本一直高度紧张，在听闻朱序被擒后，总算是大松了一口气。
整座襄阳城那么多人，谁都可以逃，唯独朱序绝不能放走了，
相比起逃回东晋，朱序留在秦国这边的作用更大……
朱序见到刘胜时，立即勃然大怒，呸了一声：
“你也曾向圣朝称臣，如今却为何甘为戎狄爪牙？”
刘胜笑了笑，也没有在意，只是对朱序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君到了长安后，接下来的几年里，只需做好两件事：
苦练北方话，提高肺活量，今后必有大用！”
朱序上下打量了刘胜一眼，心想：
“这位昔日先后受到王坦之、谢安称赞的汉中王，仅入秦数年，就已变得这般疯癫了？
看来长安戎狄汇聚之所，果真不是什么善地！”
过了一些天，符丕接到诏令，留下苟苌镇守襄阳，然后带着俘虏朱序等人，班师回朝。
大军走到上洛郡的丰阳县时，暂时停了下来，饮水暂歇。
“主上，你看那边！”
忽然，田贲面色有异的指了指路边的一片树林，
刘胜走近了一看，发现树上吊了六具尸体，两个老人，一对夫妇，两个五六岁的小孩，看着像是一家六口。
杨既撇了撇嘴：
“肯定又是因为税重，而举家自缢的。”
其实，进入上洛郡后，这一路走来，众人已不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样的情形了。
秦国自去年以来，连派大军四处出击，民夫劳役转运数千里，后勤压力又怎会不大？
特别是上洛郡，作为临近襄阳的地方，负担更是比别的地方重了数倍，故而出现了百姓承受不起赋税、劳役，选择举家自尽的情况。
刘胜正要下令，让部下将树上的尸体取下来，就地掩埋了，
反正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报给了地方官知道，他们也理不过来，同样是草草掩埋了事。
这时，刘胜忽见林中走出了一个年轻将领来，脸上不知为何，带着一种难言的喜色。
此人是慕容恪的次子、积虏将军慕容楷的弟弟慕容绍，
慕容绍迎面撞见刘胜之后，也不行礼打招呼，匆匆忙的返回了本营，
等见到慕容楷后，慕容绍说：
“氐秦自恃强大，北戍云中，南镇巴蜀，辗转运输，遥遥万里，
上洛临近京畿，原本是个富庶之地，如今一路走来，却道冢相望，正是士兵疲于外，而百姓困于内，
若苻坚今后，肯安心修养个十年八年还好，
若他敢再继续征伐不休下去，咱们复兴大燕的时机，恐怕就不远了！”
慕容楷的见识也完全不比慕容绍差：
“冠军叔父的智谋、气度都出类拔萃，一定能带领我们光复燕国社稷，现在只缺的，就是一个天时了！”
……
大军回到长安后，苻坚先是嘉奖了众将士一番，接着又厚待了朱序，给了朱序一个尚书的头衔，并赠与贤杰坊府邸一座，成为了张天锡的邻居。
但对于那位打开襄阳城门，接应秦军入城的李伯护，苻坚却认为此人不忠不义，直接下令灭其三族，枭首城门。
对此，符丕力劝道：
“朱序之忠，只忠于南寇，李伯护虽不义，却对秦国有大恩，
若将李伯护杀了，唯恐以后攻打南寇的城池，再不易也！”
不过苻坚没有听他的，依旧见此己见，将李伯护杀了……
刘胜交了兵权，返回广武公府后，首先便得知了一桩喜事：
他的女儿刘蔷，在嫁给杨定数年之后，也终于怀上孕了。
也就是说，刘胜也是即将升任外公的人了。
一时间，刘胜颇为感慨，对妻子程芷儿说：
“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犹记得蔷儿好像是在桓温北伐关中那一年出生的吧，眨眼已是要为人母了！”
程芷儿道：
“你我都已四十好几了，蔷儿为人母又有什么出奇的？”
接着，程芷儿又说起了一事：
“恒儿、韧儿、颂儿的婚事，你也要抓紧时间张罗了，可别忙于征战耽误了！”
刘胜顿时感到有些头疼：
“不知夫人可有适合的人选？”
程芷儿这两年整天没事，就喜欢打听哪家有仍在待字闺中的适龄女子，
现在被刘胜这么一问，她立马来精神了：
“京兆尹、武卫将军家中，都各自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贤良淑德，可为恒儿佳妇！”
京兆尹是慕容垂现在的官职，武卫将军指的则是姚苌。
刘胜听后，皱眉道：
“我家若与慕容家、姚家联姻，恐会遭人猜忌……”
程芷儿却不这么认为：
“符天王一向明辨是非，尊贤臣、远小人，肯定不会因为我们与慕容家、姚家联姻，就心生猜忌的。”
不得不说，苻坚的好名声，如今看来是远播四方，就连妇孺都坚信不疑了。
但刘胜还是决定先不与慕容垂、姚苌联姻，打算另找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