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在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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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飓风过岗,伏草惟存(上)

秦国吞并燕国后,立即成为了北方当之无愧的霸主,

战后,王猛清点战果,向苻坚的奏疏说此番总计得了燕国一百五十七个郡,县一千七十九个县,人口二百四十五万八千九百六十九户,九百九十八万七千三十五口。

要知道,在西晋太康元年扫平东吴、统一三国的时候,不算隐户、荫户,账面上的人口也就一千六百多万而已!

之后,王猛被苻坚任命为使持节、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冀州牧、清河郡侯,镇守邺城。

不过如此快速扩张,并不是没有隐患的,

当年曹操赢得官渡之战后,仍然用了足足六七年的时间,才慢慢的吞并了黄河以北的领土。

而秦国却只在数月间,就完成了吞并了比袁绍势力还要大得多的地盘,如果处置不当,将会后患无穷。

但后患不知几时才会出现,好处却立竿见影的显现了。

最明显的是国力大增,秦军的人数出现了一个暴涨。

刘胜回到上邽后,不到两个月,便得到了陈仓守将杨既便连连传来警讯,说苻坚不断朝着郿县、槐里、汧县等地增兵,

在双方势力的边境线上,之前秦军只驻扎了四万多人而已,

而现在,秦军在这个方向的兵力人数,已经增至十二万之众!

如此一来,双方的攻守之势瞬间逆转,汉国只能被动防守,再难有机会杀入关中了……

这时,已是永和二十八年年初,苻坚又趁着攻灭燕国之威,命邓羌领兵攻打朔方,刘卫辰大败,奉表归降,

苻坚同意了刘卫辰的归降,仍让他统率部众在河朔游牧,只是遣送了儿子入长安为质。

另外,代国之主拓跋什翼乾,也开始向秦朝遣使称藩,

至此,整个北方仍跟秦国敌对的,就只剩下凉州张氏、汉国刘氏两家了。

苻坚于是继续调兵遣将,在安定郡布下了重兵,似有吞并凉州之志。

不过刘胜此时,却暂时无心理会,

因为在这一年的二月,他的长女刘蔷要出嫁了。

永和十一年出生的,转眼间已实岁十七岁,虚岁十八。

刘胜虽然犹觉得她不大,但在此时的社会风气,女子普遍十三四岁就嫁人,

十六岁仍未出嫁,人头税就要“五倍算之”,

十八岁还没有出嫁的女子,便可以称之为老姑娘了,会被人所嫌弃。

故而在妻子程芷儿的百般催促下,刘胜这才在从关中班师回来后,就一直在为女儿用心挑选夫婿。

最终,被刘胜选为了乘龙快婿的人,名叫杨定,也出自仇池杨氏,是刘胜妃嫔杨小蛮、秦国大将杨安的族侄,今年刚满十六岁。

杨定自幼年起,仇池就被刘胜灭亡了,

不过对于仇池国的宗室,刘胜都有不错的安置,基本不愁吃穿,

特别是杨定还自幼早慧,得到了刘胜的另眼相看,让他做了自己的长子刘恒的玩伴,与女儿刘蔷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现在杨定虽然只有十六岁,却已弓马娴熟,能文允武,为人又执守忠义,

难怪在原本的历史上,杨定也能得到苻坚的重视,以女儿嫁给他……

当然了,刘胜的子嗣,毕竟只有三子两女而已,每一个都极为宠爱,

特别是刘蔷,还是他的长女,情感就更深了,

所以对于婚姻大事,刘胜还特意去询问了刘蔷自己的意见,

当时,刘胜跟她一连说了几个名字,刘蔷都默然不应,

直到后来说到“杨定”之名后,一向大大咧咧的刘蔷,脸颊一下便红了,害羞的点了点头……

这一日,汉王女儿大婚,上邽全城同庆,到处都热闹无比,人人脸上挂着笑容,宛如逛庙会一般,直似盛世之景。

不过热闹过后,刘胜却在王宫中,将啖青、谢艾、沈峻三大心腹重臣留了下来。

谢艾常年为刘胜镇守极为紧要的汉中之地,这次正是趁着刘胜女儿大婚,他才难得的回上邽一趟。

三大重臣中,沈峻与刘胜年龄相仿,啖青、谢艾则大了刘胜六七岁,

现在,刘胜四十一岁,啖青、谢艾四十七八岁,都已将近五十了,

不过两人虽然已两鬓发白,却精神抖擞的,并未显得老态龙钟……

啖青见刘胜将他们三个叫了过来,又屏退左右,应该是有大事相商,却久久无言,似乎难以启齿,便主动询问道:

“主上可是忧心秦国势大,迟早会大举来犯?”

刘胜叹了一声:

“陇右、汉中虽然易守难攻,但双方国力如今相差颇为悬殊,

正如三国之时的蜀汉,即便以诸葛武侯之才,也终究还是六出祁山、劳而无功,免不了国破家亡。”

谢艾当即肃然道:

“臣下愿效仿孔明,为主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胜摆了摆手:

“比起死来,孤认为活着并且完成毕生宏愿,更为难能可贵……”

他起身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良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秦国如今有天命在佑,势不可挡,

不过我料定其势,最多只能维持十年而已……

老子云:‘飓风过岗,伏草惟存’,

孤欲效仿春秋时期的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屈身事秦,隐忍十年,

十年之后,一旦天下有变,再回陇右,建立不世之功业,你们以为如何?”

啖青、谢艾、沈峻三人听后,全都面露惊容,

要知道,当年勾践之所以投降吴国,是因为兵败而被围困在会稽山上,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但现在,汉国仍然有雄兵十万,又有陇山、秦岭等险山要地作为防守,刘胜本人也安然的住在上邽城的王宫里面,境遇可比勾践好太多了。

这样的情况下,刘胜却做出了要卧薪尝胆的决定,魄力之大,实在是令人惊叹。

但其实,刘胜是知道了苻坚在十年之后,会遭遇一场大败,

之后,秦国境内,立即群雄并起,烽烟连天,方是英雄用武之时!

若非如此,刘胜恐怕也不会甘心把自己辛苦建立的基业,拱手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