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设坛求雨
刘胜之所以答应陈瑕，会设坛求雨，倒不完全是形势所迫，
他上一世毕竟是学过三十道的，也略懂求雨之术，只是只学了皮毛，时灵时不灵而已，
不灵的时候多，灵的时候少，曾多次被人从祭坛上乱棍打了下去。
而一旦大灾大旱发生，往往会造成严重的后果：百姓逃荒、流民四起、易子而食、乱军攻城……
刘胜初来北乡，一切都还没来得及施展开来，真心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不管陈瑕等人到底是何居心，刘胜本人却是真心希望老天能下一场雨缓解旱情的。
于是刘胜将公务暂交给佐吏宗潜处理，在静室中一连斋戒祷告了三日，
到了第四天，刘胜又沐浴更衣，换上了一件青色的衣裳，从静室中走了出来，问宗潜道：
“事情可有准备好？”
宗潜点了点头：
“祭坛已在河边搭好，各种祭品、供品也有准备妥当……只是陈公、乡三老等皆言，礼制似乎与本乡求雨习俗出入较大。”
刘胜一边朝着乡舍外走去，一边不以为意的说着：
“若有所出入，以我的吩咐为主。”
在北乡，有一条渭水的支流白沟水经过，
这是一条季节性的河流，往往会在秋冬时枯竭，
但在农时最为重要春夏，白沟水仍灌溉了无数的良田。
当刘胜领着乡吏，来到已能完全几近干涸的白沟水时，发现搭起的祭坛四周，已乌泱泱的聚拢了近万人！
要知道，整个冀县北乡的“算民”，总共也就万余口而已，现在看来已是几乎都赶来了！
刘胜又细看了一会，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为数不少的胡人牧民，
近月以来的大旱，不仅让粮食有绝收的风险，
甚至许多牧草，都已不再生长，自然也让牧民感到忧心忡忡，在听闻这里有求雨活动后，也纷纷赶了过来……
说是祭坛，其实也就一人来高而已，四周插了九面杏黄旗帜，上面摆了张供台，
供台上的祭品，也颇为简单，分别是鲤鱼、清酒、肉干，除此之外，再无旁物。
不过在祭坛下边，还架设了火堆，上面摆了猪一头，羊两只。
刘胜到了祭坛上，看了看天时，对田贲道：
“点火吧！”
田贲听后，立即将火把朝着火堆扔了过去，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真是胡闹，三牲六畜不齐，牛羊供品，理当置于供台之上，怎能直接用火来烧呢？”
陈瑕等人远远的看到这一幕，都腹诽不已，
有心想要多诋毁几句，却见得四周的百姓、牧民，已齐齐跪在了地上，面色虔诚的在那祷告求雨。
陈瑕不好独自站着，只能跟着众人跪了下去……
等火堆燃到一半，刘胜又在供台上点了三柱香，口中不停的念着祭文：
“天水冀县北乡蔷夫刘胜，告请龙王风婆，时维七月，天地大旱，人将无食，万民诚心，求降甘露，神灵慈悲，赐雨湿地……”
他自己只念了一遍，而后便让九个不足十岁的童子，继续在祭坛四周不停的念诵，
这些童子大都不识字，不过聪明伶俐，
宗潜用了三天时间，一字一句的教他们把祭文背了下来，承诺事成之后有糖吃，个个都十分的积极……
童子心思纯净，元胎未去，修道之人认为他们往往能见常人之不能见，听常人之不能听，
求雨祭文，由他们念诵，比常人更能抵达天听。
当童子一连念了十多遍时，已是日近中午。
跪地默祷许久的刘胜，立即站起身来，取出一张提前画好的符篆，与祭文一起点燃，快速的放到了雕有龙纹的铜器里面，投于水盆之中。
至此，刘胜该做的已全部做完，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天空。
天空依旧万里无云，太阳炽热。
近万随他一起求雨的百姓、牧民，依旧顶着烈日，跪地诚心祷告，连头都不敢抬起一下。
只有一些随小孩子，才时不时的朝着火堆望上几眼，默默吞咽着口水，似被猪羊的肉香馋得不行。
又过了一会，刘胜摸了一下铜器，已经发凉，
按照他的所学，铜器凉透而依旧滴雨未下、乌云未至的话，这场求雨已基本可以宣告失败了。
刘胜不禁大感失望，长叹了一声，便欲走下祭坛。
远处的陈瑕、田乾等人见此，都面露喜色：
“吾计可行矣！”
于是他们立即派人鼓噪而起：
“陈君无德，上天这才示警，滴雨不降！”
田贲、宗潜见越来越多的人被蛊惑起来，都暗道一声不好，便欲掩护刘胜赶紧撤离。
就在这危急时刻，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轰隆”巨响，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
只见东南方向，倏地起了一片乌云，伴着大风吹卷而来，很快便遮蔽天日，把四周变得直似傍晚，
就连那些高山，也都在微茫杳霭之中，变得若隐若现。
“轰隆！”
又是一声闷雷巨响传来，豆粒大小的雨点纷纷从天空降落了下来！
“下雨了！下雨了！”
成千上万的百姓牧民，无论胡汉贵贱，纷纷喜极而泣，欢呼雀跃，载歌载舞，任由越来越大的雨水倾打在身上。
接着，不知是谁第一个朝刘胜喊了一声“万岁”，
其他人听后，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喊了起来，声音响彻天地。
刘胜虽然连忙从祭坛走了下来，往一旁躲避，
但渐渐的，听着万民朝着自己齐喊万岁，心中也不免首次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才停止，白沟水为之暴涨，令无数人揪心旱情彻底被缓解。
清晨，刘胜起身后，望着庭院中仍在滴着雨珠的梅树，心想：
“当时铜器已凉……这雨到底算不算是我求来的？”
正出神间，忽见田贲以及许多个乡吏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既惊又喜，气喘吁吁道：
“刘君，天水……天水……”
刘胜摆了摆手，让他们喘口气再说：
“可是天水郡出了什么事？”
田贲深吸了几口气：
“不是，是天水井重新冒出泉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