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渑池脱困
夜幕之下，肃杀之气渐起，
慕容家的一众后辈，其实都已做好了今晚便动手诛杀苻坚的准备，就只等着慕容垂一声令下了。
与常年没有多少实权的刘胜不同，慕容垂自奔秦以来，一直被苻坚委以重任，屡次统率大军出征，心腹很多。
像现在他带来的这三万部众，很多将领都是慕容垂一手提拔的，而对面刘胜带来的万余人，却多是东拼西凑而来，
如果慕容垂此时果真想诛杀苻坚，确实易如反掌。
不过，慕容垂却显然不愿这么做。
他的幼弟慕容德也来劝道：
“将断不断，必受其乱，请兄长思之！”
慕容垂仍是摇头：
“如果秦国国运真的到头了，天命属于我，那我们完全不用担心会失去，
关西之地，本就不属大燕，自当有扰之者……”
慕容德也是个有智谋的人，听了慕容垂之言后，被他说服了，反倒帮起慕容垂劝起了其他人来：
“如兄长所言，将苻坚返回关中，似乎更能牵制住关中的其他势力，而吾等便能端拱而定关东了！”
慕容农也点了点头：
“君子不怙乱，不为祸先，我们确实不该成为先动手的那一个。”
于是，慕容家的人终于达成了一致，听慕容垂的，学习刘胜的做法，将军队都主动交给了苻坚。
苻坚见此，顿时大为感动，拉着慕容垂、刘胜的手道：
“你们两个，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啊！”
之后，慕容垂、刘胜等人，便一路护送苻坚，顺利抵达了洛阳。
这一路上，苻坚不断收集溃散的军队，到了洛阳时，已集结了十几万人，百官威仪，军势粗阵……
建康，乌衣巷。
当淝水之战告捷的书信，送到谢安的府邸时，谢安正巧又在跟张玄下棋，
谢安瞥了一眼后，便将书信扔到了一边，继续神色如常的与张玄对弈。
当张玄已经没心情下棋了，不停的向他询问书信的内容，
谢安这才淡然的说道：
“无他，小儿辈遂已破贼！”
张玄听后，顿时从席间一跃而起，大喜道：
“真是天佑圣朝！吾等不用再担心会披发左衽了！”
随后，张玄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对谢安说：
“当年有谶语，说‘谁谓尔坚石打碎’，桓豁为此还将他的二十个儿子的名字，都改带石字，
没曾想到，最终一战破了苻坚百万大军的，竟是令弟谢石！”
谢安道：
“图谶不可信，不过侥幸而已。”
等张玄走后，谢安回到内室，同样难掩激动的心情，一蹦而起，连木屐上的齿都给踩折了。
接下来，东晋朝堂上群情激动，许多人都给皇帝上疏，力主趁机北伐，收复故土。
不过一来北伐的人选，一时难以选定，
二来晋朝这几年也是连番大战，将士疲惫、粮秣不丰，故而谢安主张稍作休整一年，再行北伐，此事才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朝廷下诏，命令谢安在金城（今江苏NJ市东北）犒劳得胜而归的军队，
这一战，晋军缴获了苻坚乘坐的云母车，战利品堆积如山，还缴获了牛马、驴骡、骆驼十余万头。
另外，之前屈身秦朝的朱序、徐元喜、张天锡等人，也趁机返回了晋朝。
接着，朝廷任命了谢石为尚书令，给谢玄进号前将军、假节，其余有功将士，也各有封赏，到处都充斥着喜庆的氛围……
秦建元二十年、晋太元九年正月，
虽已入春，但北方之地，依旧到处悲风怒号，弄得秦军上下，心情愈发的低落。
苻坚在洛阳待了二十多天后，收拢了十多万溃兵，勉强布置了一下南边的防线，这才继续西行，返回关中。
走到渑池的时候，尚书右仆射权翼、尚书赵迁、大鸿胪皇甫覆、中书侍郎薛赞等一大批朝臣，在道中迎驾。
苻坚对此却很不高兴：
“王师只是在淝水小挫而已，又不是天塌了，
你们都是朝中重臣，不在长安辅佐太子监国，来渑池这里迎驾做什么？”
赵迁道：
“听闻陛下手臂受了伤，臣等都带了汤药，来给陛下疗伤。”
苻坚叹了一声：
“诸卿的心意，朕心领了，伤已痊愈，无需多虑。”
之后，与众人进入渑池，开始署理朝政。
权翼向苻坚奏道：
“王师战败的消息传来后，已有多地出现不稳，
其中，又以代国故地最为民情汹汹，于是太子应并州刺史之请，已派了前代王拓跋什翼乾的孙子拓跋珪回去，助各郡太守稳住地方。”
苻坚一阵沉默，心情很是不佳。
这时，中书侍郎薛赞看了刘胜一眼，也起身奏道：
“陇右、汉中也有饥民数万乱起，正在攻打城县，请陛下派遣一位德高望重的贤臣，前去安抚人心。”
刘胜立即出列，主动请缨道：
“臣愿为陛下分忧！”
苻坚犹豫了一会，
如果换了是在以前，刘胜此时之请，苻坚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不过，这次淝水战败，在苻坚最为惶恐不安之时，刘胜是第一个带着万人迎驾的，还主动交出兵权来，
经历了此事后，目前苻坚对刘胜的信任，已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
更何况，如今出现动乱的陇右、汉中之地，都是刘胜统治过的地盘，他若去了，必能安抚地方！
故而只略作思考后，苻坚便答应了下来：
“好，朕便任命卿为镇西将军、梁州刺史、领护羌校尉、持节，为朕安抚陇右、汉中等地。”
“臣必鞠躬尽瘁，竭力以报陛下之恩！”
看着眼前这一幕，慕容垂的脸颊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原本按照计划，他也是要伺机向苻坚辞别，回冀州去的。
不曾想到，刘胜这厮竟然抢先了一步开口，而且借口还找得恰到好处！
没奈何，既然刘胜已抢了先，慕容垂也只好再忍耐几天，以免弄巧成拙，坏了大事。
当刘胜带人离开渑池的那一刻，他原本弯曲了几年的腰，一下变得挺直，并伸手将头上的几束白色假发摘下，扔到了地上！
刘胜双目炯炯有神的回望了渑池一眼，意气风发的对身边的亲信大声道：
“我们这一去，就如樊鸟上青天，池鱼入大海，再不受任何羁绊了！”
说罢，猛地一挥马鞭，迎着前方的朝阳向远处纵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