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玄庭山往事
“看来我是身陨了。”
中年人与霍明二人相对而坐，面前放着一块青石板，上面是两杯清茶。
此刻中年人脸上却不在焦虑悲苦，反而有隐隐有解脱之感。
“习武五十余载，修仙三十载，也不知吾殒命之时苟活了多少岁月，实乃憾事。”
中年人端起面前的清茶，蒸腾的热气遮掩了他本就模糊不清的眉眼，让人更加看不真切，只是言语之间却说的洒脱轻松，不似作伪。
霍明也随着饮茶一杯，并未说什么，这中年人的手段着实诡异，竟然将他带入了这样一处空间，此刻不知中年人到底是善是恶霍明自然不敢多言。
口中的清香弥漫，回味着那股回甘，霍明心中感叹不已，只是挥手之间便凭空唤来清茶两杯还真是神仙手段，自己先前所修习的太上引气篇估计便是传自这中年人，若是自己再能学来他的术法岂不美哉。
中年人仿佛看出了霍明的拘谨，笑着开口道：
“你怕我一个死人作甚，先前我有一天赋神通唤作时沙河，初时我翻遍古书尚且不知其妙用，如今看来此处在我死后留下的烙印便是神通之能，如今被你撞破唤醒，想来不久也将消散于天地之间了，玄妙倒是一等一的玄妙，就是没什么用罢了。”
中年人说的虽然轻松，但却又一股悲凉之感，霍明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低头道：
“是晚辈唐突了。”
“不打紧。”
中年人摆了摆手，将身子向后靠了靠，背后凭空出现一软榻，他就这么杵着身子，显得颇为轻松写意。
伸了个懒腰开口道：
“往日修炼何等辛苦，如今既然命路已断且也让我休息休息吧，当年我闭关之时已是大乾七十三年，不知当今是何等岁年？”
霍明思索再三，也没有想起大乾是何等朝代，书上往前推上几代也没有这大乾的名号，既然这中年人开口说出大乾年号，想来也不是什么偏僻小国。
“如今那是大景治下，前辈所说大乾晚辈才疏学浅，并未听过。”
中年人愣了愣神：
“竟如此久远了么，久到连大乾也都泯灭在历史的长河当中？那玄庭山呢？大仙宫呢？这些你可曾听过？”
霍明苦笑着摇了摇头：
“也未曾听闻。”
中年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满脸快意的拊掌大笑：
“原来如此，我还道这般霸道的仙宫传承能够与世长存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也是覆灭了，真是当浮三大白！”
说着中年人又是一挥手，青石板上的清茶陡然之间化作老酒几碗，他随手抄起一碗便饮了下去，酒水顺着他的口角洒在衣服上，却是痛快至极。
霍明也是轻轻抿了两口，便将酒碗放下了。
中年人眉宇间是藏不住的痛快，开口道：
“我自幼习武，在当地小有名号，后被仙师看中，将我养在家中修武筑基，当时族中上下震动，邻里之间奔走相告，一时之间我也是风头无两倒也是好不痛快，便是那些与我同等名号的江湖侠士也都羡慕的紧。”
“后来待到我五十岁时，仙师来寻我入玄庭山，当时我大哥身为家主携族中老幼十里相送，在家乡外的庙宇前我俯身要拜谢族中长辈，结果长辈皆是不敢，那时起我便知仙凡有别。”
“入了玄庭山之后我意气风发，心道自己本是郡中天才，当地宗师，便是修习仙道也定然会有一番作为，然而仙师却言称我天资不佳，只能在玄庭山山脚处养马，我哪受得了这鸟气，想要离开却被仙师以秘法钉了神魂，若是仙师不解我是生生世世走脱不得啊。”
霍明听的心有戚戚，不由开口道：
“那后来呢？”
中年人又饮下一杯，身子向前靠了靠，红着脸笑道：
“自然是去养马了，我所仰仗的武道在仙师眼中不过如稚童一般好笑，不过养马也是让我大开眼界，那些马日夜媾合产下资质上佳的马崽便由我亲自送上山去，有时我见那马累的皮包骨便偷偷将自己从家中带来的资粮唤作肉食喂与他们。”
“马还吃肉？”
“呵呵，赤条条白裸裸的两脚马，怎么不吃肉了？”
中年人红着眼睛问道。
霍明心中一惊，这才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养马是何物。
中年人哈哈一笑，抬手指着霍明道：
“一看你便不是仙道中人，这点事情都不晓得，玄庭山统领百国，上下仙师加起来有万数之多，为了确保山门的昌盛难道要仙师放弃修炼日日夜夜前去寻些仙苗吗？哪有自己豢养来的快！”
“我还道仙师后代必然资质卓群。”
霍明摇头苦笑，先前听这人的描绘他以为仙门当中以仙师后代作为中坚力量，平日外出若是遇到资质上佳的便寻回来，以此壮大山门，怎料这些仙师为了图方便做出这般事情来。
“你说的倒也不错。”
中年了棱着眼睛，手中端着酒碗仿佛有了三分醉意，只不过对方已入仙道哪能为酒水所醉，不过是求醉罢了。
轻晃酒碗，看着酒水在碗中荡起阵阵涟漪，开口道：
“入了仙道便要断情断性，修为越高断的越是干净，故此不少仙师对于接下道侣留有子嗣颇为抵触，害怕伤了自身仙基，哪有这样养马来的痛快，生下的马崽不过白板一个，送到山上去哪里分的清谁是自己的爹娘，莫说是他们了，就是他们爹娘都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孩子。”
“都在山门之中，将来发现此事若是败露了怕不是会生出嫌隙。”
“嫌隙？”
中年人轻蔑的笑了笑：
“见识了仙门中的诸般繁华，还能看的上山脚下猪圈一般的地方？十城之地化作的牢笼，每一匹马终生都困顿在那难以转身的方寸之地，每日除了媾合便是吃睡，这般日子早就把作为人的精气神磨没了，变得比畜生还畜生，一个个形容枯槁似行尸走肉一般，罢了，你未见过便是此刻心中想得在怎么凄惨也不及其间千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