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秘辛

霍明望着柳师化作的那怪鸟击于长空，强健的翅膀陡然一震，周遭青光大盛，漫天风雨不侵，颈子高高一仰，刀一般的鸟喙便将楚江的半个残尸扯成碎块，一个不落的吞入腹中。

他抖了抖袖口上的雨水，翻身入了房间之中。

这边郑义慌忙道：

“那楚江可是死了。”

“死了。”

霍明点了点头，拉住想要探头去看的郑义，打断对方的话头，开口道：

“且去看看众位武院同门，此次水患尚未解决，可别再有人受伤。”

说着便忍着半边身子的疼痛，拉着郑义向货舱那边走去。

此刻霍明半边身子不再酥麻，却又有些空空的，不由心中暗道，这般伤势就算服下灵药也不知要将养多长时日，只是别伤了根基才好。

两人这便蹚着积水向外走去。

......

高空之上，柳师化作的怪鸟盘旋着。

她的眸子时而清明，时而浑浊，强自控制的自己尽量不要直接出现在商船的上空免得被人见到这副模样，只是绕开商船飞着。

漫天的黑暗笼罩着整个江面，大江虽然开阔但也不是望不到尽头，此刻柳师尽量向两边飞着却看不到岸边灯火，只有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一切。

低垂着头颅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口中的斑斑血迹隐约有些甘甜，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厌恶这些，但心底深处却又有股难以抑制的渴望。

“完了，竟然是青鳞乌。”

心下悲哀，她已达四品境巅峰，对于上三品之事自然有所耳闻。

四品境之下还能说是人族，但是一旦入了三品境身体的异化便让人难以忍受，往往出现种种返祖现象，或半人半兽，或完全化作洪荒异兽现于人前。

被知晓此事的武人称作本相。

想要自四品巅峰入三品境，修成本相却不是容易的事，最上等的法子便是彻底激活血脉之力，破除自身一切枷锁桎梏，这类武人的本相可以收放自如，平日与寻常武人无异，唯独战时可化出本相展现最为巅峰的战力。

这种被称作满脉，自身先祖遗留的血脉之力强横纯净，属于武者中的极少数人。

然而大部分武人却属于枯脉，只能选择寻来逸散在世间的残破上古血脉，强行与自身血脉融合迈入上三品境界，这些血脉之力据传都是由上古陨落先贤所留，本就是有主之物，能够留存到当代的，其中灵性之重可想而知。

有的当中残存先贤的武道感悟，有的却是残存了部分执念，前者还好说不过是突破境界后获得一桩大的机缘罢了，后者却极有可能性情大变，有些人会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一般，将自己封在山上终年消磨那一分未曾被岁月磨灭的灵智。

最终不敌坐化之后沦为他人重生躯壳的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而柳师习练的乃是控弦之道，修习箭典，契合的本相唯有金元乌，青鳞乌等几种乌鸟之相。

不过这几种本相生性最为暴戾，难以被人驯化掌控，这也是为什么修习控弦之道武者极为少的原因，不仅是受限于天赋，还来自于不少家族对于后辈的阻止。

而柳师便是枯脉，自身激活血脉之力的机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只能依靠搜寻残破上古血脉，她不肯迈入上三品，也是因为当年的一桩往事。

柳师的师兄乃是不世出的武道天才，弓刀双绝，自江湖之上也是赫赫有名，曾于群山之间一夜斩杀暴动异兽数十头将其灭族，护下山外百姓。

有此战绩走到何处不都有人称赞一声好男儿！

可惜此般天才的人物却也是枯脉，当时对其的打击可想而知。

柳师只记得有一日师兄自师尊之处回返之后枯坐了一夜，第二天白了头发只是笑晏晏的对自己说要外出游历一阵，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当时柳师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不过那时她对这些事并不知晓，只能暗自担心，却也无从劝慰。

直到后来外界传来消息，师兄于群山之间遇一异兽之王，与对方鏖战三日最终不敌而亡。

得知此消息的柳师心神俱碎，自那以后枯坐房内，每日苦修武道以期为师兄报仇。

等到柳师迈入四品巅峰的时候，师尊便来将当年的一切告知于她。

原来当时师兄深入上古遗迹搜寻残存血脉之力，最终便是寻到一青鳞乌的残存血脉之力。

得到此物的师兄不顾他人对青鳞乌性子暴虐的劝阻，当时他被困四品巅峰，得了如此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便在拿出遗迹中寻了一处作为洞府开始闭关。

那时周遭不少山上人为其护道，防止出现意外，结果师兄出关之时看着还好好的，却忽然出手将一个前来道贺的江湖人打致身死，趁乱化出青鳞乌本相脱逃，待到众人追上时已将山外一处小镇百姓尽数化作血食吞入腹中。

那日师尊将这一切告知于她之后，柳师便彻底打消了入上三品的念头。

她不怕死，却也不想化作一个弑杀的怪物。

再到后来师尊也于寿数终结之前去往遗迹之中寻找残存血脉之力，却最终身死。

在那之后柳师便离开仅剩她一人的山门，最终机缘巧合下入了景朝武院之中。

往事在柳师脑海中闪过，她愤恨的盯着江中老鳌，不明白为何对方会将一道极为浓郁的青鳞乌血脉之力冲自己丢过来，这让她被迫迈入上三品，同时被当中暴戾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

寻常人突破都是藏身洞府之内，由人护法生怕出一点差池，却不似她这般仓促。

低头忘了忘黑如墨汁的大江，当中隐约可见一若小岛一般的老鳌冷着眸子看向自己，原本自己这般情况应该是极佳的血食，却不知道为何着老鳌不肯出手吞掉自己。

“便是要被这青鳞乌血脉之力彻底化作怪物，我也要咬下你这老鳌一块肉来。”

柳师浑浊的眸子中涌出一丝嗜血，望了望远处的商船。

“霍明那小子方才见了我这般模样，回到武院中之后怕是会被提前告知上三品的秘密，剑修一脉想要入上三品更是难上加难，九死一生，不知到时会作何想法。”

此刻柳师心中竟然有些许讥讽，先前看这后辈的欣赏却少了不少，青鳞乌本相将她自身的内心的阴暗面悄然放大。

她猛烈的一震翅膀，贴着江面盘旋这，一双充满野性的黄褐色眸子望着江面下的老鳌背上一物，心中惊疑不定。

“那是？”

略一凝眸，当中显现道道金光，这青鳞乌擅使风雨，目力也是极佳，此刻水面之下虽然漆黑如墨，却也能看个七八分。

老鳌背上种种纹路玄妙莫测，当中一物视之金光灿灿，让她的眼睛被刺的流出血泪来，收回目光，却又不见江面下的金光，当真神妙异常。

此刻柳师心神大震，先前她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想起了一些在古籍中翻出被当做传说故事的记载。

“呵呵...呵呵...”

柳师癫狂的低笑了两声，口中喃喃道：

“这上古秘辛却是被我窥到一角，仙人遗后还是罪族血脉，今日我便是身死，也要看上一二！”

言罢，一头扎进大江中，消失在江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