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血肉菩萨
兴佛寺内，此刻霍明等人刚刚离去不久，太阳还未升起，佛寺内仍旧昏暗。
妙心禅师带着小沙弥向回走去，他步子颇为缓慢，行走之间清风随身，而身后的小沙弥走的却有些吃力，许是断了双臂之后一时之间难以适应，走起来歪歪扭扭，如同蹒跚学步的稚童一般。
小沙弥抬起头，他的表情不再是人前伪装的纯真，也不再是人后流露的怨毒，而是一种一种敬畏，一种恐惧。
看着面前的妙心禅师，小沙弥颤声开口道：
“师傅。”
“嗯？”
妙心只是轻哼一声作为回应，并未回头，直接站住脚步。
小沙弥心头一颤，低了低头，小声道：
“父亲。”
“呵呵，算你乖巧。”
妙心回身蹲下身子，想要拍一拍小沙弥的臂膀，但却发现手中空空如也，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恼怒，良久恼怒消散，化作一丝轻蔑，开口道：
“粗鄙的武人，真以为能斩去你的臂膀？”
起身向内走去，口中道：
“跟我来。”
宽阔的大殿内，原本依偎在墙角处的乞丐们此刻全都站，面朝墙壁站作一排，不言不语，甚至胸膛连起伏都没有如同一尊尊没有生命的泥塑一般。
妙心取来三根线香将其点燃，却并未插在释迦像前的香炉内，反而将香炉挪到边上一粗糙丑陋的泥塑菩萨像前，插入线香，拜了两拜。
随后将泥塑菩萨像打碎，露出其中的一具尸体。
这尸体看着和妙心有七八分相像，脸色灰白上有点点青紫色的尸斑，不知死去了多久，尸体的身子上裸露着大片的血肉，红色，白色，青色，交织在一起，微微颤动着，好似还活着一般。
“功亏一篑啊。”
妙心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不甘，而一旁的小沙弥则是面带悲戚，当中还藏着一丝极深的渴望。
取下一物，妙心蹲下身子，一脸温暖的说道：
“吃下去吧，吃下这血肉菩萨的肉身，你的手臂就能长出来了。”
小沙弥略微犹豫了一下，就见妙心表情的生硬的将手中之物硬塞进嘴巴里，口中还喃喃道：
“我让你吃下去！”
待到小沙弥完全吞下，妙心才放过涕泪横流的小沙弥，挥手道：
“滚去后院疗伤。”
小沙弥连滚带爬的离开，大殿中变得安静，妙心看着藏在泥塑菩萨像内的妙法禅师的肉身开口道：
“师兄，自己肉身成就的菩萨，你不出来拜一拜吗。”
“哈哈，师弟，你这话倒是有趣，哪有人自己拜自己的。”
另一道声音从妙心的体内传来，他脸上迷蒙间一阵变化，样貌便彻底变作的那肉身菩萨的模样，正是妙法禅师。
只见这妙法面带狰狞，看起来狂放不已，虽然和妙心模样有个八分相似，但不仔细看却像是完全两个人一般。
“师弟，我神游虚妄境内，只要再多些血肉祭品，要不了多久我便能完全参透《大佛顶经》，到时候这景朝境内又有几人值得我们在意的。”
“师兄，景朝境内高人还是有的，不过那些老前辈都将自己牢牢锁在山上，不见外人，若是你我兴风作浪，过于招眼说不得便有人下山取我等性命。”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迷蒙再现，又变成了妙心的模样，这两人两魂共用一身，诡异无比。
“哼，不过是下不来山的野狗罢了，还叫老前辈，老怪物还差不多！”
妙法禅师生性狂放，不将他人放在眼中，而妙心禅师看着则要正常许多，两人即是同门，又是一卵双生的兄弟。
妙心摇了摇头，并不像与其争吵，只是叹息道：
“可惜了这道法身，当初你我二人离开烂陀山，师兄你天赋异禀，参透了《大佛顶经》可以穿梭于虚妄境内，但却身遭重创肉身颓败，不得已才以秘法塑成血肉菩萨，魂魄寄于我的体内，以期在众生香火下再塑金身，没想到最后却又被一个小辈搅得不得不放弃。”
《大佛顶经》乃是烂陀山上有数的宝器之一，被师兄弟二人偷盗下山，原本以为景朝境内佛教不昌，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今天却被霍明几人撞见如同恶鬼一般的僧人，这让他们不得不离开此地，免得被人寻到。
“哼，亏得天赋神通双生子神妙无比，你我二人生来各得一半，本还心有不满，结果一人肉身被毁还能将灵魂寄居于另一人的肉身之内，不仅我活了下来，双生子神通也被完美补齐，实乃幸事。”
妙法虽然如此想，但妙心却是另外一番感受，对于妙法来说双生子给他提供了活下来的机会，然而对于妙心来说身体内多了一道灵魂却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师兄，眼下你我便速速离去吧，找个大山遁入其中，再寻些血肉祭品来喂养，早晚会有金身重塑的一天。”
妙法应下，随即开口道：
“这兴佛寺内的乞丐？”
“失魂之人，杀了！”
妙心极为果决，不料他的的果决却引来妙法的一阵大笑：
“好师弟，你我二人一体之后性子倒是变了很多。”
妙心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内心之中的凶戾让他极难控制自己，也无法深入去想。
“那你那孩子呢？师兄。”
妙心问道，言语间自然指的便是后院中疗伤的小沙弥。
“断了双臂什么都做不了，杀了便是！”
妙心沉默，开口道：
“那可是你的孩子，就这么杀了？”
妙法察觉到了妙心的不愉，开口道：
“师弟喜欢留着便是，就算当条小狗儿来养也是好的。”
妙心应下，心里觉得越来越不舒服，但手上动作却极快，不多时便将大殿中的乞丐姓名尽数了结，随后掀开角落中一块地砖，下面黑黝黝一片弥漫着一股腐臭味。
将尸体尽数丢下，口中喃喃道：
“这些年竟然杀了这么多人么。”
来到后院，小沙弥蹲坐在一个石台上，新生出了双臂白白嫩嫩，环着膝盖，低头看着石台前的枯井，无神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极为悲伤。
“师傅。”
小沙弥见昏暗中走出一个人影，乖巧的跳下石台，刚走到对方身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里怕的很，脚下不由打颤。
没想到对方却拉起自己手，脸上带着笑，应了一声，向前走去。
小沙弥抬头看着对方的脸，总觉得对方变了好多，但又想不出哪里变了，只是心中开心，想起了当年娘亲亲自将自己送来山上时，父亲也如今日一般拉着自己的手。
“只不过，后来娘亲去哪儿了呢？”
小沙弥嘴角叼着一根没吃完的手指，愣愣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