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处申冤
“快滚，真是什么狗东西都敢来衙门闹事！”
“呸！一个贱民也敢冒充秀才公。”
衙役朝地上的人啐了一口，随即招呼起另一名衙役同伴，“走，咱们回去。”
两名衙役转身回了衙门。
被衙役丢出来的是个年轻男子，此时正趴在地上。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老子才是真的秀才公。”年轻汉子从地上坐了起来，看着衙役消失的背影大声喊道。
天启二年，他好不容易从千军万马中闯过独木桥，成为了青州府的秀才，却被同村之人冒名顶替，取代了原本属于他的秀才功名。
“这个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我也觉得眼熟，像之前在街上给人写书信的那个年轻先生，好像叫李什么来着！话都到嘴边了，死活想不起来。”
“对，对，就是李家村的那个李先生，去年的时候他还给俺儿起过名字。”
衙门里丢出来一个大活人，吸引了不少围观的闲汉。
这些人围着地上的李启议论纷纷，却无一人上前去搀扶。
“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李启嘴里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拍打了几下粘在长衫上的泥土。
这件长衫还是他攒了许久的钱，才从私塾先生那里买到的旧衣衫。
看着虽然破旧了一点，但作为读书人，总不好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人敬衣服马敬鞍。
李启深知身上的这身长衫所含的意义，身着长衫才会在有些事情上不被刁难。
在这个吃人的世间，底层百姓是最苦的阶层，他读书考取功名，就是为了脱离底层百姓的身份，踏足士的阶层，成为大明精英阶层的一员。
“小伙子，没考中可以下次再考，看你年纪不大，以后还有机会。”
人群中有好心的人规劝李启。
然而，李启在听到这话后，扭头看向说话之人，说道：“谁说我没考中，这次的院试我是第二十八名，青州府的榜上有我的名字。”
“哟，还真是秀才公呀！”
人群中有号闲事之人起哄大笑起来。
刚才衙役的话不少人都听到，根本没人相信李启所说，更不相信他考中了秀才，都以为他是读书读傻了得了失心疯。
“我是城西李家村的秀才李启，不信你们就去李家村打听打听，看看李家村今年有没有一个叫李启的秀才。”李启再次提到了李家村。
他只是被村子里的大户冒名顶替强占了功名，又不是削去了功名。
“前不久还真有报子去了李家村那边，说不定这位还真是个秀才公，他不就姓李吗？说不定他说的都是真的。”
“不可能，刚才衙役亲口说了这个人冒充秀才公，在场大部分人都都听到了。”
“听说李家村考中之人是李老爷家中的少爷。”
话音一落，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李老爷的威名连城里的百姓都听说过。
李家村在城西十五里的地方。
村子的东头有个大土围子，里面住着一户李姓的大户人家，家中的老爷便是闲汉口中的李老爷，
莒州的地界上，李老爷可以说是名声在外的大财主。
方圆十几里田地都是这位李老爷家中的田产，李家村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除了少数几户人家外，剩下的百姓都靠租种李家的田地生活。
哪怕李家没有出过什么像样的读书人，可凭借李家坐拥的良田，和十里八乡的名气，哪怕放到县城也能排的上号的人家。
“爹，您跟柜上的人说一声，多给我支点银子，每次只给那么几两银子根本不够花！”
一名身形有些痴肥的男子一脸不满的走进房中。
他是李老爷独子李天成。
从小锦衣玉食喂养长大，因为是独子，李老爷是捧在手里怕碎，含在嘴里怕化，自小要什么家里给什么，没受过一丁点的苦。
人胖容易口渴。
李天成走到李老爷旁边的座椅前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抓起桌上的盖碗茶拿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你看看你现在的德行。”李老爷看着一点规矩都没有的亲生儿子，忍不住说道，“你又去柜上支银子做什么？前两天不是刚支取过一次。”
“家里呆着太无聊了，儿子最近听说城里来了个戏班，准备去捧捧戏班里的角。”李天成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
随手把盖碗丢到一边。
银子对他李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从小就没有为银子发过愁。
“我怎么没听说有戏班子来莒州城，我告诉你，窑子那个地方少去，现在你功名也有了，等过些日子爹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成亲，以后安安稳稳的给老李家传宗接代。”
知子莫若父，李老爷一听又是银子又是进城，立刻猜到这是又要去青楼耍。
李天成不以为然的道：“逛窑子怎么了！咱们家又不缺那点银子，反正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家里的东西还不都是我的。”
“放屁，老子还活着，你就敢咒老子死，信不信老子先把你这个不孝子掐死，再娶一房重新生一个。”李老爷气的破口大骂了起来。
要不是这么些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真想把这个不孝子塞回去重新生一个。
“跟您闹着玩呢，爹，您还真信呀！”李天成嘴上软了下来，嬉皮笑脸的说道，“这不是好不容易成了秀才公，到城里好好放松放松。”
他还指望从柜上多支取一些银子，可不想因为拌几句嘴，真的被自己老子给断了开销。
李老爷也知道儿子什么德行，出气的骂两句后懒得再和自己儿子生气。
嘴里叮嘱道：“最近少惹事，别忘了你的功名是怎么来的，听说李启那个小崽子到处说是你抢了他的功名，嚷嚷着要去学政告你，你爹我就是再有银子，也够不到学政那里。”
“爹您就放心吧，学政那是什么地方，能管他一个泥腿子的破事。”李天成撇了撇嘴，瞧不上李启这种泥腿子出身的穷人。
但对于成为秀才公，他还是很在意的。
李老爷捻了捻胡须，说道：“村子里不少人知道你顶了李启功名的事情，没什么事尽量少出门，万一哪个不开眼的传出去，终究对你名声有损。”
“行了，行了，知道了，村子的人谁敢不听咱们家的话，来年就给他们涨地租，饿死几个就全都老实了。”李天成随口说道。
话语里，丝毫不把人命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