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造反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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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在有鬼的故事里招惹一个叫爱丽丝的女人

“别着急,比比杨。您来了我就知道有坏菜儿的消息了。”威尔逊让卡斯帕尔递上一杯柠檬水,“先喝口水再说。”

“开枪了。”比比杨一口气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埃米尔和威尔逊交换了一个眼神,卡斯帕尔则毫无所动地拣起了一支新杯子,仔细地擦拭了起来。

“我出门的时候,从斜道上冲下来一辆四轮马车,风驰电掣地从四面冲了过来。我还没看清楚车夫的长相,就看到有一张男人的脸从马车车窗里伸了出来,对着我这一边大声咒骂。

但他没想到的是屋子里有两个警官,所以当这个倒霉蛋儿拿出手枪打算对着窗户射击的时候,两名来办理结案手续的警官正巧从屋子里走出来。这下可抓了现行了。龙虾蓝立马吹响了警笛。

枪响了,马车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警察已经追上去了。我这才赶过来的。卡珊德拉没事儿,但让我一定要把消息告诉你们。她说卡尔松在屋顶发现了狙击手,已经先撤了。”

“事情看起来好像很严重,连狙击手都到齐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步枪的出现,使巫师的时代遭遇了有史以来的重大危机。尽管傀儡、诅咒这类行当不受什么影响,但使用魔法的人已经不再上战场了。

因为步枪的改良技术与超长射程,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安全威胁。

无论是身体条件本就脱胎于人类的法师,还是身体格外强健的魔法生物,对上可以自由转换子弹头的狙击步枪,基本就是个死局。

何况有时为了防止一枪不中,人类武装还会安排狙击手从不同的角度追击。

淬满毒药的特制银弹头,擦上就会致命。步枪子弹的卓越射速,每秒八百米的速度覆盖有效射程710-930米的距离,反应速度只有堪堪1秒钟。

这些藏在暗处的杀手,与旧日时间里只能使用弓弩的猎人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我们不得不保持低调,并且经常改变形貌,先生们,”威尔逊冷静地一边啜饮着啤酒,一边回答道,“裁缝铺的含金量还在攀升。”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已经露了脸了。”比比杨的哭腔也有一种滑稽的语调在里头。

“冷静,目前还没有出事儿,比比杨,如果你已经引起了怀疑,那一枪就是直接对准你了。万幸苏格兰场的警官和你在一块儿。所以,在袭击者眼里你只是一个报警人。”

威尔逊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波动。

“您的衣服可以由卡珊德拉来做,我相信她会很用心。至于容貌,我的名片很乐意为您效劳。只要您愿意,今天出门您是丕平,明儿出门您是查理曼大帝。所以,现在冷静点儿。帕斯卡尔,给他一杯吧,瞧把孩子给吓的。”

“真难得你也会教训人。”卡斯帕尔将量酒器与马克杯端了出来,然后对比比样说:“您站我跟前来,这里是窗户的死角,外面看不到。”

比比杨一溜烟儿地跑到吧台前来了。

“说起来这也只是老酒鬼与酒店协会弄出来的噱头罢了,不过发明了之后倒确实还挺好卖的,你回家就能做。”卡斯帕尔戴着的毛线帽子垂到了他的侧脸,看上去像一个教授,或者一个法师。

“我回家不也是喝你的酒么,我的家养调酒师大人。”比比杨虽然脸色还没转回来,但嘴里已经开始不饶人了。

“别得罪你的调酒师,比比杨,不然四个小时之后你可能才会在马桶里发现你刚刚喝下的是什么。”卡斯帕尔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和煦。

威尔逊扶了扶额,德国人不愧是对意大利的专用宝具,他从来没有看到比比杨在男人面前吃过苦头。但这个一直很和气的卡斯帕尔简直是比比杨的天生克星。

“好了,50毫升波本威士忌,您喝下去的十分之一是税金,十分之一是运费,5滴苦精,兰波死在魏尔伦前喝的苦艾酒里总爱滴上几滴,这里是小苏打,最后是一块方糖。三口喝完,快了慢了都不行。”

比比杨拿过了杯子,仰脖便一饮而尽。

卡斯帕尔看着他的神情,想要给他一家伙。

“外头,狙击手,跑。”手倚在吧台上看热闹的威尔逊感受到口袋里不安的跳动,他拿出了笔记本,看到卡尔松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如虫子一般爬上了页面。

“卡尔松还没走,小鬼头好样的。”他将信息的内容向所有人都展示一遍后,掏出笔便给飞在天上的这位小侦查员回信。只是笔头的质量好像不太好,在拔出笔杆儿的时候,墨水飞溅了一点在吧台上。

比比杨看罢乖乖地闭上了嘴。

“哪儿有人?”

“屋顶,一排,三个人,枪。”

“Thank you, be easy.”

简单而直接的回答,像个地道的老伦敦。

“我们该怎么办?”埃尔米侧着头问威尔逊,“您能猜到他们的位置吗?”

“埃米尔,如果能猜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卡斯帕尔不紧不忙地擦着杯子。

“我躲进你的柜台,然后变成影子摸出去,给我一个小时,解决了他们再回来。”

“一个小时?埃米尔,你打算飞上屋顶之后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找出来么?意外太多了,我有一个主意,能尽快地暴露他们的位置,同时尽量减少误伤。”

“就是动静会有点儿大。”比比杨那不甘寂寞的抬杠声响起了,考虑到上次闭嘴到现在才一分钟,威尔逊决定把这种衔接称为“此起彼伏”。

“比比杨,刚刚那杯酒的酒钱得算双份;爱丽丝,方糖没有了,您能去替我取一点儿么?”

在柜台里一直披着一件斗篷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影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伴随着站起来的动作,威尔逊听到了一阵“滴答滴答”如怀表指针般转动的声音。这种是一种很轻微的声音,如果不是在寂静的场地,或干脆离得很近,几乎是听不见的。

现在这个披着斗篷一直窝在柜台里,没有一丝动静。以至于连威尔逊和埃米尔自进门后都没有察觉到。而他们两位,我们说过,只要有稍微一丝生物的动静,都能捕捉到。

埃尔米是刺客,而威尔逊是道士,这就意味着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躲不开他们的感知。

这种情况下,还能静静地坐着而不被发现的,只有死物。毕竟没人知道屋子里提前埋伏了一樽酒桶或一杆步枪。

威尔逊向埃米尔打了个眼色,而且示意“不要动”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店外的狙击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是为了谁来的。

也不知道开枪的命令具体是什么。

所以现在先假设自己才是被盯上的猎物。既然刚刚没有开枪,那么现在应当也不会开枪。所以在裁缝店露过面的人先别轻举妄动。

至于刚刚从吧台中蓦然站起的人,他们却不十分担心。

只见披着斗篷的人缓步地走向了门口,因为动静很轻,正在欢腾的人们没太注意。而孤身一人的她正静静地摸到门口,走了出去。

酒馆门外左前方是斯皮卡佛德市场的后门,围墙内正在做着生意的小商贩络绎不绝,而一座侧开门正对着马路的小型花园,便隐藏于此。右侧的马路对面则是一连排红色的砖屋。

卡尔松预警的狙击手,也正藏在这排屋子的屋顶上。

这些呈一字型排开的排屋都不是居住用房。因为这一排屋子背后就是伦敦市那气派奢华的商店与宽敞整洁的大路。所以白教堂区的这一线排屋也早就被各个公司给包揽了。窗明几净的屋子与整饬井然的外墙,预示着资本主义已全面接管了这里。

混乱男孩的产业不能扩散到这里,他们顶多只能躲在琳琅满目的招牌背后。“茶叶进口商”“旅馆”“可可粉”“书店”,每一块勾人钱包的广告后,都可能藏着一支步枪。

事实也确实如此。穿着斗篷的人在出门的瞬间,头上便清脆地挨了三发子弹。子弹从对面排屋的楼顶直接击发,以一个非常漂亮的直线击中了门口穿戴着斗篷的人。而被击中的地方则发出了“叮叮”的金属撞击的声音。

被击中的人头以一种夸张的幅度歪向了一边,但却没有倒下,而是直勾勾地站在那里。

枪声和金属被击中的声音却干脆地打断了正在欢歌的人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门口这尊造型诡异的人身上。尽管戴着斗篷,但人的脖子仍然向左边歪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宛如脖颈折断的吊死者,但从斗篷合身的情况来看,又似乎是一个绝世的舞蹈演员:肩宽、腰细、关节超伸、盆骨狭窄、四肢修长,宛如一件不小心被弄坏了的艺术品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门口。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人甚至都忘了呼吸。

一秒,

两秒,

三秒。

突然,不知道是谁手上的酒瓶没能吃住力,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人们才恍然从梦境中惊醒,一个在场的女人发出了尖叫。这声击破耳膜的尖叫如同杆发令枪一般,将人们从梦境中警醒。

所有人开始慌乱地逃跑。留在原地的围巾,手套,酒杯,帽子都被遗弃了满地。人群在穿戴着斗篷的人背后自觉地分成了两拨,如同船难前的老鼠一般排队窜入了大街小巷。

门外的狙击手恐怕也没预料到,在一击不中的情况下,所有人会尖叫着从门口涌出这件事儿,这导致现在他们完全无法锁定目标,

只有威尔逊他们知道原因。

如果当时在场的人还能冷静一点儿,一定能发现恰才坐在威尔逊身边的那个中亚小伙子,似乎也不见了,可能是伴随着人群冲出去的,但如此显眼的头巾,不可能从狙击手的眼皮子底下溜掉。

所以屋顶的狙击手既没有回头看看后背,也没有留意自己的影子色调是否比之前更加浓郁。但如果他们中的观察哨刚刚能冷静地瞄准目标,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注意到,在疏散出来的人群脚下,有一抹特别浓郁的影子,“飕”地一下从人们的脚下掠过,然后顺着墙角攀援上了屋顶。

现在就在他们的背后。

其中有一名埋伏的枪手因为趴得久了,想要动一动腿。

可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被浆糊糊住一般,牢牢地固定在屋顶上,一下都无法动弹。而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便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失去了知觉。

除了自己的脖子还能转动之外,其他所有的身体关节,都像极了一只被美杜莎盯上的青蛙,或者被尘世巨蟒耶梦加得盯上的鸟儿。

他惊恐地发出了一声叫喊,但随即喉咙便发出了咯吱的声音,脖子宛如被什么巨大的手掌掐住一般,发出了骨骼碎裂的声音;随即眼球突出,舌头伸长。

在同伴们的面面相觑之下,被掐断了脖子,然后将整个人从楼上扔了下去。

然后是第二个,摔在地上的姿势就像一只被拔光羽毛的飞鸟。

第三个人宛如见到恶鬼一般,下巴止不住地打颤。很显然,他看到了什么恶魔,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

而在地面上,当酒馆里的人群全都跑光之后没多久,正对着酒馆大门的小花园里,也有了动静。一个浑身上下披着暗绿色披风的人,看样子像是袭击的指挥者,一个帮派的小头目,看到门口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便三步并作两步地从向公园里跑去。

然而刚走两步,他便浑身一震。门口那个披着斗篷的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面前。虽然没有看到脸,但刚刚已经被震歪了的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斗篷紧紧地贴住了这个人的身线,看上去就像在裹在一团乱码中的钻石与珍宝。伫立在喷泉之前,一阵风吹过,身线优雅得如同达芬奇陛下的维特鲁威人。

穿着绿色披风的人似乎听见从哪儿传来的齿轮转动的声音,这个声音频率开始加快。而眼前的人也随之歪了一下头。头上的斗篷随之掉落了下来。那是一张完美的,没有表情的女孩的脸。

完美是因为比例协调到无以复加。

没有表情是因为……她不是人类。

在斗篷落下的时候,眼前这具女孩造型的人偶已经完全露出了她的五官,完美的脸型上,五官并没有转动。但闭着眼睛的安详表情却无时无刻不在传达着一种对生命的极度冷漠。

只见她举着一张纸,然后自如而轻盈地迈开了腿,缓缓向已经浑身都在发抖的小头目走来。随后,她的手腕轻巧地一抖,身上的斗篷便飞向了眼前如抖糠的男人。这个男人吓得昏了过去。

而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固定在十字铐椅上,数不清的刑具和新奇的玩意儿摆在眼前的长桌上。而先前那个优雅而可怕的机关人偶,或者什么东西,正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面朝着他。

桌子上留了一张纸,纸上用很大的花体写了一句话。

小头目费力地睁大了眼睛,好容易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幸会,可怜的陌生人,我是爱丽丝,当你看到这行话的时候,不用怀疑,你已经死了。”